走走停停,不拘泥于一处风景,这一向是他奉行的人生体验派。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街边慢悠悠地散步,看各色各样的风景,正好路过一家黑胶唱片店,红绿配色,外面的装饰格外复古。
    谢屹忱在旁边给宁岁买了杯牛乳奶茶,替她插好吸管递过去,掀了掀唇:“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我爸妈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遇到的。”
    当初也不是没有擦出过火花,在谢屹忱小的时候,斤斤计较的利益大厦里仍有温情浪漫的部分。
    “所以我对这样的地方一直都很有好感。”
    宁岁接过杯子又很自觉地牵住他的手,谢屹忱垂眸笑了下,修长手指伸过去十指相扣。
    “我记得小时候,我妈还有时间,带我来艺术街过生日,让街头艺人边弹吉他边给我唱生日快乐,还给我买了一盘黑胶唱片,让我带回去随便涂鸦。”
    宁岁心像泡进温软的盐水里,他们应该再难有这样陪伴他的时刻,仰头问:“现在还留着吗?”
    “嗯,就放在我房间里。我还记得那首歌名字叫《航行》。是一首很经典的英文老歌。”小时候他经常在下雨时靠在窗边听这首歌。
    她将指尖更握紧一些:“那我们进去看看?”
    他嗓音低缓:“好。”
    两人并肩走进这家唱片店,各色复古经典的封面排列整齐,看上去都是中古二手,就像是一篇篇待人翻阅的故事一样,颇有年代感,还能看到已经故去的天王巨星的签名专辑。
    上面有个小阁楼,楼梯处有点逼仄,是木质隔空设计,只要有人踏上去都会吱呀吱呀地发响,有种寻宝的新鲜劲儿。
    这儿全是各色各样的老唱片,香消玉殒的天才歌女,一度爆红的华语流行乐队,外国乡村音乐等等。白色的墙纸也像上了年纪一般,虽有些斑驳,但更有历久弥新的韵味。
    每一张唱片也都价值不菲,被小心翼翼地珍藏摆放着,宁岁出神地瞧着,心里也感慨万千。
    每个人来这世间一遭,选择很多,成为一本书、一张碟、一部电影,哪怕是无数个细小的瞬间,都值得被赞誉,总要留下点什么印记,才不枉这年华光阴。
    店主坐在柜台前,和一个看上去已入中年的太太闲聊,宁岁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她和自己先生曾经在这里旅游时买过黑胶,这回她又来出差,特意过来看看。
    “阿忱,”能感受到他牵她的手指温热,她抬起眸问,“以后要做什么,成为怎样的人,你现在想好了吗?”
    二十岁,最蓬勃无畏的年纪,也最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谢屹忱偏过头来看她。
    少年的下颌线硬朗流畅,午后阳光恣意悠长地从窗沿外落下来,照得漆黑的瞳仁也像是染上了一层光,像琥珀一样好看,令人目眩神迷。
    他说:“我想当一个对世界永远好奇的人。”
    宁岁胸口蓦地跃动一瞬,听他继续娓娓道来。
    “谈宇宙太大,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其中一席平原丘壑,但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触手可及的世界里建成属于自己的山,找出藏在里面的宇宙。”
    他没有说攀登上一座高山。
    他说建成属于自己的山。
    十七岁的时候他们谈宇宙谈未来,谁也没得出答案,二十岁的眼界却更加开阔,这件事原本就没有答案,只有步履不停地前行,和一路上愈发惊艳的风景。
    宁岁被他的话所感染,桃花眼弯起来,喃喃道:“你一定会建成属于自己的山的。”
    谢屹忱看着她笑,英俊的眉眼令人目眩神迷。
    宁岁心里怦然而动:“那我的愿望——”
    “嗯?”
    “就是在我男朋友建山的时候,我要在旁边眺海观天。”
    她踮起脚,啄吻般柔软亲了下他的脸,郑重其事道:“我也不能掉队。”
    —
    大三下学期,大家的生活重心都有所转移。
    该保研的保研,实习的实习,站在人生道路上的分岔口,忙碌却也一往无前。
    林舒宇在做金融的学期中实习,感觉对于股票二级市场这块儿更感兴趣;张余戈在化学系,不出意外准备要直博,继续深造;而胡珂尔在饱受英文文献折磨之后,发现其实英专生就业去向的选择的确有些掣肘。
    去当翻译、老师,或者去外企,每一条都是和千军万马同闯、不好走的路。
    这还是怪她选专业的时候太佛系草率了,完全没做好调查,而且又不像椰子公主一样,有那么上心细致的一个妈妈,她老爸老妈天天搞地质勘探,风里来雨里去,完全没人管她。
    胡珂尔这么寻思着,如果按着常规的路循规蹈矩地走,那她立志当咸鱼的梦想肯定会破灭。
    所以,她另辟蹊径,想到一种奇怪的可能性。
    ——她要在短视频软件上当英文博主。
    这一年,“闪映”愈发流行,小视频、直播等方式也大行其道,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一个新风口,胡珂尔打算在上面开个号,先积累一波粉丝。
    虽然完全没想好,教英语获得的流量应该怎么变现,能带什么货,但是一想到这件事只要每天花些零碎的时间去做,成本很低,她就愿意埋头莽冲。
    难点在于毅力。
    胡珂尔取了一个名:【地道中国人教你学外语:)】
    第一次发视频,只有零星十二个点赞,里面有十一个都是她胁迫自己朋友圈去点的。
    为此胡珂尔还专门拉了个群,把宁岁、崔娴、张余戈这些朋友抓到一块,每次她一在里面发消息,群友就知道要开始整活了。
    金戈:【免费劳动力这么久,什么时候有提成啊[抠鼻屎]】
    泡泡珂:【等到我当你爹】
    金戈:【哟呵,那等你火也要下辈子了】
    胡珂尔把林舒宇之前参加跳高翻白眼的表情包发了出来。
    酷哥林:【???】
    酷哥林:【你俩吵架为什么要伤害无关人士???】
    那段时间真没有什么流量,很纯粹的卧薪尝胆,胡珂尔心情不太爽,甚至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who cares”,和她的中文名发音完美呼应。
    辛辛苦苦弄了一两个月都没什么起色,胡珂尔真的想放弃了,发誓说,发完最后这个视频就收山了。
    她完全摆烂,恶搞了所有的词义翻译。
    腊肠狗——dooooooog.
    小米辣——show me love.
    上帝不公——god is a girl.
    一米线外等候——wait outside a noodle.
    结果视频直接火了。
    网友们在下面哈哈哈笑疯了,说真地道呀真地道。
    胡珂尔:“……”
    这是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80章 做自己
    谢屹忱去mit做春研,整个大三下学期两个人都在谈异国恋,时差都是完全颠倒的,谢屹忱为了照顾宁岁的时间,从来都是挑她晚上的时候打视频。
    两人都很忙,每天一通视频电话半个多小时根本不够,感觉交代完当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然而还是忍不住想看到彼此,有时候就一直挂着,互相也不说话,想的时候抬头一眼能看到就好。
    宁岁把手机立起来,靠在墙上很不起眼的位置,视角只对着她自己。然后戴着耳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研究数学定理。
    房间里室友来回走动着,闲聊几句,又各干各的事情,对于这种远程秀恩爱的行为已经很习惯。
    耳机里男生温沉气息浮动,忽地听他叫:“宁岁。”
    少有的喊全名。
    像她犯了什么事儿一样。宁岁啊了声,一激灵,赶紧抬头。
    谢屹忱面无表情,耳机里他冷飕飕地问:“刚怎么有个男的亲你?”
    宁岁迷茫眨了眨眼。这才回忆起,毕佳茜最近突发奇想去剪了个波波头,结果理发师剪得有点忘我,下手下狠了,看上去跟个假小子一样,刚才凑过来亲昵地贴了她一下。
    “……那是我室友。”
    谢屹忱顿了下,反应很快地扭转话锋:“女的也不行。”
    那双锋利的黑眸吊儿郎当扫过来,看她道:“只有我能亲你。”
    宁岁:“……”
    不方便开视频的时候,两人就直接打字聊天分享日常。
    宁岁知道他在那边的伙食跟国内天差地别,早上培根鸡蛋水果,中午香肠莴笋豆子,晚上……晚上实在忍不住,就和同学去唐人街中餐厅吃一顿。
    常常到了饭点,她就默默拍过去一张照片,京大食堂,色香味俱全。
    岁岁岁:【带你领略优秀的中华美食文化[猫猫探头探脑.jpg]】
    他在那头都快气笑了。
    奥利奥:【我在吃水煮白菜,宁椰子,你想馋死你男朋友?】
    宁岁又诚恳地拍过去几盒芳芳寄给她的精致糕点:【想吃我给你寄啊。】
    奥利奥:【不想吃,我一会儿去超市买个椰子。】
    宁岁想笑:【不是,我认真的。】
    奥利奥:【真寄?邮费很贵。】
    在那一待就是半年,要过好几个节呢,也不能什么都没有。
    岁岁岁:【没关系,你想要哪个给我指一下。】
    岁岁岁:【都要也行[猫猫弹球.jpg]】
    这人懒洋洋的:【那我说一个】
    岁岁岁:【嗯嗯】
    奥利奥:【想要那个绿色的,可爱的,软软的】
    宁岁在桌上看了一圈,可爱的软东西也就只有芳芳最近去日本出差给她买的小兔菓子,但纳闷也不是绿色的呀。
    正疑惑地想问他,就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浅绿色小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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