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是下午的倒数第二节课,后面还有一节自习。重岩很干脆地收拾好书包,秦东安帮他望风,看他出来的时候还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加油啊,兄弟。”
    重岩下意识地一躲,秦东安的手已经碰到了他的书包。
    秦东安倏地睁大了眼睛,“你……”
    重岩忙不迭地从他身边跑开,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一溜烟跑下了楼梯。
    秦东安站在他身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在想难道自己误会了什么吗?重岩不是去约会吗?去约会的人,为什么书包里会带着棍子呢?
    重岩偷偷摸摸地沿着图之间的小路溜去了学校的后门。教室和操场离这里很远,图书馆上课时间又不对学生开放。因此后门这一片平时总是静悄悄的,除了高年级的男生偶尔过来偷着抽烟,很少会有什么人出没。
    重岩背着书包,慢慢朝着后门旁边的那棵老槐树走过去。刚刚从实验楼的拐角处走出来的时候,他眼尖地看见有淡淡的烟雾从树后飘了出来。
    重岩在距离槐树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书包慢慢从肩头滑落,重岩的手收在背后,从拉链的缝隙里伸了进去,紧紧握住了那根加工过的钢管。
    槐树后面有人低声笑了起来,“这么警觉?”
    重岩站着没动。
    槐树后面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四个青年,慢慢的将他围了起来。重岩看着他们,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尘封的老照片突然间变得鲜活起来,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只怕不想打都不行了。
    重岩猛地把书包朝离他最近的那个青年脸上扔过去,趁他伸手去抓书包时那一刹间的手忙脚乱,一棍子敲在他的颈侧。青年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旁边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人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动手。
    重岩先发制人,一棍子敲晕了一个,顿时心情大好。他是谁?他可是胡同里长大的打架小能手,在当年老棉纺厂附近的几条街上,谁都知道他凶悍得很,没有哪个混混会去主动招惹他,左邻右舍见了他也都客客气气的。否则他们家一个老太太,一个半大孩子,日子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呢。
    重岩早在接到那个女生递过来的纸条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因为李延麟上辈子也是这套行事,弄了个女生跑到他面前,一脸暧昧的有事要跟他说。重岩虽然对女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觉得一个女孩子跑来跟你表白,总要给个面子去听听,然后说一些委婉的拒绝的话,才好把这件事给了了。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这一套,重岩觉得这一招大概是李延麟从自己的经验里总结出来的。在这方面他跟李承运一样是个花心萝卜,虽然才刚刚成年,身边的女孩子不知换了多少了。至于这四个混混,重岩后来也悄悄打听过,都是李延麟通过手下的关系临时找过来的。因为怕长辈知道,李家的人李延麟都没敢动。
    己方折了一个战斗力,剩下的三个小混混也都顾不上先来点儿言语威胁那一套了,扑上去就开打。他们还有三个人,一下子就把重岩围了起来。
    今天的事对重岩来说不仅是新仇,更是旧恨。上一世就算后来收拾了李家兄弟,但当日围殴他的四个混混却始终没找到。这件事重岩惦记了多少年了?这会儿终于有机会扳回一局,那真是全身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重岩的眼睛都红了,骨子里压抑的狠戾一瞬间喷涌而出。
    秦东安在体育课上看见黄玲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了。黄玲给重岩塞纸条他都看见了,紧接着重岩就让他帮忙请假,他以为重岩要带着黄玲逃课去约会。可是黄玲还在上课,重岩又去了哪里?
    秦东安找了个机会凑到黄玲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她,“重岩呢?”
    黄玲的眼神明显的慌乱了一下,“你说什么?”
    秦东安一把揪住她的袖子,“你给重岩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你干什么呀,”黄玲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重岩上哪儿去我怎么会知道?”
    秦东安本来只是随便问问,他觉得重岩的去向有可能跟黄玲递过去的那张纸条有点儿关系。但是黄玲的反应这么激烈,秦东安顿时觉得这里面有鬼,而且绝对不是他之前以为的那样是一桩粉红色的浪漫事件。
    秦东安拽住她的手腕,“你最好说实话。”
    黄玲与他对视片刻,眼神慌乱地飘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是吧?”秦东安冷笑了一下,“那好,如果重岩出了什么事,让我查出来跟你有关系,你就再别想在这里混了!”
    班里的学生都知道秦东安家世不错,听他这样说,黄玲也有些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替人给他带了个口信。”
    秦东安冷笑,“带口信会用粉色信纸?!”
    黄玲支支吾吾地说:“人家是这样要求的,我也没办法……”
    “谁?”
    黄玲讷讷半晌,才说了句,“校外的。”
    “这人找重岩干嘛?”
    “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去哪儿了?”
    黄玲咬着嘴唇,脸色微微发白,“后门。”
    秦东安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抬起手冲着她虚点了两下,“黄玲你有种,带着校外的人来欺负自己班的同学。”
    “我没有!”黄玲大急,这名声要传出去,她肯定会被班里的学生孤立。
    秦东安没空理他,朝着后门的方向用他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穿过图之间的小路,秦东安远远看见一个人垂着头坐在那棵老槐树下面,衣服都有点儿乱,衬衣袖子上还沾着血。
    重岩缓缓抬头,略显凌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双安静而疲惫的眼睛,秦东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无奈,也看到了混杂其中的一丝诡异的兴奋。在他的眼瞳深处,似乎还隐藏着更为复杂的东西,像是迷惑,又仿佛是痛苦。然而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却要命的吸引人,像传奇故事里那些坠入凡尘的黑、天、使,黑色的翅膀在身后上下摆动,静静等待着有人会撞进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邪恶又天真,妖冶又纯情。
    秦东安也不知是不是跑得太急,胸口憋着一口气,心脏咚咚直跳。
    ☆、兄弟
    “他真的那么说?”李延麒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弟弟,“难道他看到你了?”
    李延麟歪歪扭扭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应该没看到啊,我当时在校外,那个路口跟他们学校的后门还隔着半条街呢。”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李延麒觉得莫名其妙,“他原话是什么?”
    李延麟回忆了一下,学着那个混混的语气说:“回去告诉李延麟,老子的姿态已经摆的够足的了,别不识好歹,得寸进尺。”
    李延麒若有所思地放下手里的文件,“温二叔说爷爷原来是想让他住进老宅,但是重岩自己非要住到外面去……你说,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已经在摆姿态了?”
    李延麟哼了一声,“可那房子原来是我的,装修好之后,我就开了两次派对,还没在里面过过夜呢。”
    李延麒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老爸后来不是补贴你了?”
    “那能一样吗?”李延麟不服气地顶嘴,“他只是签支票,房子可是我自己跑腿去挑的。装修我也有跟进好不好?现在可好,全都便宜那个兔崽子了。”
    李延麒稍稍有些不耐烦,“你愿意给他山水湾的房子,还是愿意他住进老宅天天围着爷爷奶奶转?”
    李延麟不吭声了。
    李延麒看着他生闷气的样子,神情变得柔和,“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有人跟着也没发现,居然让人把咱们的照片拍下来捅到了爷爷那里,也难怪爷爷会生气……”
    李延麟的神色稍稍有些不安,“哥,咱们该怎么办?”
    “凉拌。”李延麒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没好气地说:“爷爷就是为了警告咱们俩,才把个私生子接回京城来。接下来的时间咱们都要小心一点儿,别再让人抓住把柄。”
    李延麟眼神惶然,“你说爷爷会告诉爸他们吗?”
    李延麒皱眉,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思的神色,“应该不会。他可是个老狐狸,他不说,咱们俩的事儿就一直是他手心里的把柄,说出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淡淡扫了一眼李延麟,“再说,就算真闹出来了,还有我顶着呢。”
    李延麟凑过去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李延麒侧过头,在他唇边吻了吻,“别怕。”
    李延麟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李延麒抿嘴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再去找重岩的麻烦了,他说的对,这事儿本来也跟他关系不大。重要的是爷爷那一关。”
    李延麟闷声闷气地嘟囔,“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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