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蘅啜饮了清茶,道:“所以,他献丝是想自保,也想借机讨好锦衣卫中人。可是孟聿对陆家忠心耿耿,将这事说给陆从渊听了。陆从渊便知道他不堪用,怕坏事,就索性杀了他?”
    “是。”
    原来是这样。
    陆从渊可真是好算计。
    如此既除掉了可能生异心的下属,又顺水推舟地将徐融之死推到了元蘅的头上。当时这桩事虽最终没怎么着她,但朝中流言一直都在。
    谅方易之此时也不敢再蒙骗于她,元蘅没有再逼问下去。
    元蘅起身,拍了衣袖上的灰尘,举止从容:“琅州军以后归我掌管,琅州之务非经我手不得批复。你明白了么?”
    本以为元蘅今日必要给他苦头吃,即便留他一命,也绝不会再留他官职在身。可是听她此言之意,却是并不会动他。
    尽管不明白,他也忙不迭地叩首领了话。
    派人将他拉了下去之后,元蘅眸间的冷意才深了些许。
    闻澈不知在屏风后面听多久了。
    关于琅州事务,他并不好直接露面,不然这个方易之只怕更会有所隐瞒。
    “还留他做什么?直接杀了就是。”
    闻澈跨过门槛,长腿一迈便在坐榻边上坐下来,手掌盈盈一握,便将元蘅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元蘅任他抱了一会儿,顺势坐在他的膝头,将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笑道:“活人才有用。”
    “嗯?”
    元蘅轻叹:“陆从渊不是想知道我在这里都做何事么?那我就让他知道,事无巨细,他都会知道。如今与过去不一样了,他明我暗,就得让他掉以轻心才行。”
    她语气忽然可怜起来:“我可是个弱女子啊。”
    听罢,闻澈闷声笑了起来。
    元蘅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装可怜都装不像,我平时怎么做的你半点都记不住么?这件事你没我在行,看来我得好生教一教你。”
    元蘅眉尾微微挑了下,思索了片刻寻常闻澈的模样,稍稍往后与他分开稍许,算旧账般问:“你在我面前都是装的可怜?”
    第90章 名分
    “倒也不是。”
    闻澈扯动唇角, 刺绣的袖口卷起,露出他的一截手腕来。腕骨往上可见清晰的疤痕。
    元蘅被他的手抚得后背松缓下来,抬手揉住他的鬓角, 笑得不咸不淡:“真的?”
    “谁还敢骗你。”
    “你啊。”
    元蘅任由他欺身而上,将她压在了坐榻的一角, 身子整个陷进松软的锦被里, 眉眼间尽是倦怠,倦怠中又掺了纠缠, “殿下最会骗人了。”
    “骗你什么了?”
    “你觉得呢?”
    她总是有一种不自知的艳, 轻递过来的每一丝目光都惑人。
    世间怎会有这种人。
    闻澈吻住她的眉眼, 试图替她遮掩一些, 可是却被心里的欲束得更紧, 低声喟叹:“别看我。”
    甫一对视, 他就会输。
    心甘情愿被笼在名为元蘅的天地里。
    “为何?”
    明知故问。
    闻澈的虎口抵在她的肩, “你还病着。”
    她的病是没怎么好,又被方易之的事给折腾得夜不能寐, 天还没亮就起身来审人。闻澈瞧着心疼,又怎么舍得这个时候逞自己之欲。即便是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密过了, 即便她只是睡在自己身侧都是一种蛊惑。
    元蘅低语了一句什么。
    闻澈整个人一僵。
    见她唇角微扬, 闻澈道:“再说这种话, 我可不做正人君子了。”
    “你是正人君子么?”
    元蘅露出葡萄玉般的双眸。
    撑着手臂在她的上方,打量着她铺散开的顺滑的青丝, 闻澈被气笑了,克制着自己翻身躺回她的身侧。
    沉默良久, 他的语声带着狠:“至今我都没名没分的, 怪谁?”
    听着有好大的怨气。
    元蘅闭上眼睛,任由他给她轻按着鬓间, 缓叹一声:“真不明白,我人都在你跟前了,名不名分的,你还执着什么?”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若要这么问,闻澈可就有话说了,
    “前日见你跟琅州刑房的知事多说了很多话。若是我有名分,我看谁还敢明目张胆地往你跟前凑!”
    “有这回事?”
    元蘅一时没想起哪里来的什么知事。
    撑起半个身子,元蘅俯身看他气得皱起的眉,轻声问,“你吃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醋?”
    “就那个张知事!”
    闻澈不许她的手碰自己,毫不留情地拨开,继续道:“别跟我说你不记得,有说有笑地聊了那么久,我瞧着你很赏识他啊。”
    元蘅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挺赏识的。”
    元蘅不理他,自顾自地将方才被扯松了的衣襟拢好,“他做事挺稳妥的,这些年被方易之和许知州压着一直没怎么升迁。这人识时务,又聪明,找个机会是可以给他提一提官职的。”
    闻澈冷笑一声:“那你觉得,我和他谁好看?”
    “好酸啊……怎么,凌王殿下打算以色侍人?诚然,那位知事大人是生了副好模样……”
    她故作没看出他眸色愈深。
    下一刻,他忽地伸手掐着她的下颌,近乎粗/暴地吻了过来,将元蘅整个人都往后推在了角落里,软枕顺着就掉在了地上。
    平素装出的那点可怜柔弱在这一瞬尽数化为虚无。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压抑都发泄在这里了。
    帝位。
    权争。
    通通都被扔下了。
    他只要她。
    咬着那点柔软,他的声音不稳:“没人跟你说过,别在我跟前称赞旁的男人么?”
    被掐得侧颊生疼,呼吸窒住,元蘅被迫眸间弥漫起湿润的雾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平时乖顺模样的闻澈都是装的,此刻用牙尖磨着她脆弱的耳垂的带着狠绝的人,才是他。
    “你听懂了么?”
    闻澈冷声重复,“不许在我跟前称赞旁的男人。”
    “我若偏要呢?”
    元蘅被他闹得来了脾气。
    闻澈重重地按了她的后腰,酥麻之感钻心般蔓延而上,将她的理智吞噬一半。
    厮磨纠缠许久,他道:“我在吃醋。元蘅,你哄一哄我又能怎么样?心悦你的人那么多,当初我在江朔都有所耳闻,我不高兴!你听到没有,我不高兴!”
    陈年旧账。
    这人真是算个没完了。
    黏人又缠人。
    “在江朔听到什么了?”
    那个时候重逢,两人都还在别扭着,谁也没开诚布公地谈过分开那段时日,彼此是怎么想的。
    闻澈道:“听说你撕了我的信不看,听说向你示好的人要排长队,还听说你和……你和沈明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他的最后一句话压得极重。
    带着怨愤。
    每回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沈钦与元蘅都形影不离,他都嫉妒得难眠。
    他还嫉妒与元蘅有过婚约的闻临,甚至嫉妒曾经还是容与时的自己。
    在江朔时,他一边对容与嫉妒得发疯,另一边又懊悔自己分明得到了,却亲手将她推开。
    “没有撕了不看。”
    元蘅终于笑了,“是我故意让人这么说给你听的,好让你专心在战事上。江朔那么危险,你得先照顾好自己啊。至于示好的人……是有那么一些,但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闻澈捏着她的耳垂,明显被哄高兴了。
    元蘅轻轻揉着方才被咬痛了的唇角,收了那点笑意,半点情面都不留:“喜欢张知事。你自己多重的身量心里没数么?压得我疼死了,滚下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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