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站起身:“陛下。 ”
    秦少劼注视着她。
    容宁一晚上根本没想明白什么。这种会影响一家人的事,要是能一晚上想明白,那也不叫大事了。事实上,她认为要是全天下都反对的婚事,十足十当事人都要清醒一下脑子,是不是该选择早点放弃。
    因为一旦往后有任何一丝,哪怕微小如线头的差错,也会让人腾升起后悔的念头。
    有的事情有后悔的余地,但做皇后这事还真没有。
    “臣要去山西。”去山西找找线索,去山西冷静一下。
    容宁认真说着:“臣不管怎么选,都不可能一直守在陛下身边当贴身的侍卫。”在这里一个月,她清楚知道那些刺客根本近不了帝王身边。
    她基本上是在给那些侍卫特训。
    把那些侍卫全部打一顿,将他们坐井观天的傲慢打破。他们会更警惕去负责帝王的安全。
    这世上没有少将军留在帝王身边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不管是去山西也好,去边塞也罢,都不会长久留在京城,只为了保护帝王安危。
    “臣想先去查清楚当年的事,会在外替陛下扫去隐患。”容宁这么说着,“最后去考虑今后。要是连那些隐患都没有扫去,也无法应对将来可能有的意外。”
    皇后可以出去打仗吗?历史上是有的。史书上所记,女子征战的人不止一人两人,其中有寻常百姓,有普通诰命夫人,当然也有皇后。
    只是一旦和平盛世,朝堂之上多重文轻武,自是少了女子出征的事。
    后宫只有一人的情况存在吗?历史上也是有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总有人能做到。这天下文武百官还真的越过帝王去管他的后宫么?
    漫长历史中,总有一些帝王与众不同。
    秦少劼会是这个不一样的帝王么?
    她将阳谋放在面前,直言:“陛下,臣要去山西。”
    她一向横冲直撞惯了。
    此时此刻,她怨气还是很重,觉得秦少劼实在是太过分。他几乎看准了她的性子,看透了她的念头。他甚至在她没有应答时,就在想方设法铺设了。
    怕她拒绝,干脆引出山西的事。哪怕她看在锦衣卫在替兄长谋求当年真相,也不会如此直言拒绝他。
    他计谋多,轻易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瞧瞧满朝文武官员,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联名上书,劝说秦少劼不要对她太过盛宠的。
    秦少劼:“好。”
    他眸色颇深,当场答应了。
    他表示:“先与朕上朝去。”
    容宁听到这正事,当即不再和人说这些,而是跟在秦少劼身边前去上朝。她反正并不是非要和徐缪凌结伴去山西,一个人赶路快多了。
    一行人前往朝堂。
    新的一日有事禀报,无事退朝。百官对容少将军的出现习以为常。
    容宁刚还在想百官没有参她一本,就见一位言官出列,语气相当恭敬:“陛下,臣这几日在京中听到一些传闻,事关皇后之位。”
    容宁:“……”昨天被秦少劼一打岔,完全忘了和人讲这个笑话。
    哈哈,结果回宫一趟,谣传笑话差点就变真的了。皇帝是真的想要让她做皇后。这个传闻不会是秦少劼放出的吧?他这个性子,保不准真能干出这种事。
    先让百姓接受,再让百官习惯,最后顺其自然,她成了皇后。
    秦少劼:“看来天下百姓与诸位一样,操心着朕的私事。”
    言官又说:“皇后为一国之母,需要掌管后宫,操持诸多事宜。如今很多事情可以由皇太妃代劳,往后终是需要一名皇后的。若是陛下认为皇后之位需暂缓,也可先行……”
    话还没落,上方传来一声叹息。
    秦少劼往龙椅上靠了靠,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昨天偶感风寒,没有叫御医看看身子。勉强让少将军替朕按了按身子。”
    百官顿时回想起一个月前朝堂之上,众人提起过成婚一事,还说了让婉儿公主和亲。
    那次帝王突然告病,于是不了了之。
    后来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各种事情夹杂在一起,百官就把这事情丢在了脑后。
    这位言官一说,陛下一回,百官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一时集体噎住。
    竟是如此排斥?
    “众卿不要如此拘泥于朕的后宫私事,不如多说说天下大事。对了,传闻说了什么?”秦少劼顺口问这位言官。
    言官内心隐隐不安,但早做好准备,备了两套说辞。要是皇帝哈哈大笑当百姓是在开玩笑,他就顺着这个意思。要是皇帝对容少将军有心,他就换一套说辞,干脆让帝王和容少将军成婚。
    至于是否有外戚权势过高的事情,那已然是下一个折子的事。
    “传闻说,容少将军被青山寺批了凤命。”
    言官如实回答。
    龙椅上的秦少劼侧头看向容宁。
    容宁压低声音,小声回话:“臣出去一趟也听说了。这传闻漏洞百出,还说先帝和陛下都知道。”
    她手放在了剑上。
    话里话外充满了一种:是不是你干的?
    秦少劼呵笑一声,这一声呵笑很快传递开来,惹得朝中百官大部分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在场的所有官员,但凡去过青山寺,便知道那家没有批命的说法。
    还凤命!青山寺真敢说这个,第二天能被侍卫关了庙。
    秦少劼给这件事定了性:“小人作祟。既然牵扯皇室,让人去查是谁传的,关上几天就明白了。”
    言官试探性再度开口:“陛下,后宫——”
    秦少劼见人又要多说废话,少了点耐心,带着一丝怒意:“朕想不通。近来天下事少吗?边塞要互市,江南要丰收,山西有灾情。加下来即将过年,年后春闱殿试。少将军今早请命去山西,而婉儿公主昨日早早到朕书房请命,想要为安抚百姓亲自前往山西布粥。”
    他一把拽过全盛的拂尘,往下方砸了过去:“你这等言官,本该纠举百官,肃清吏治!结果眼光依旧如此短浅,只知这点小事。”
    他冷着脸:“朕腰酸背痛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真是浪费朕早朝的时间。退下去。”
    唯有首辅大人在下方悄然瞥了眼容少将军:腰酸背痛?
    第67章
    众官员对于帝王腰背酸痛的理解, 无非是帝王昨日恐真感染了风寒,只不过不算太严重,但还是体虚不适。有的人一旦生病, 头疼脑热还没起, 浑身就已经不适。
    唯有首辅方文栋稍微多想了一点。毕竟谁让容少将军几日不见,突然又出现。恰巧第二天上朝,帝王表示身体不适。
    可能又是在装病。
    也可能两人之间发生了点什么。
    但这个一点方文栋不会说出来,只是念头一闪,眼眸一撇。他揣着首辅架子, 又坦坦荡荡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至于朝堂中的这位言官,方文栋很清楚知道他的仕途差不多了。一位官员操心帝王后宫之事并不为过。但要是本身没有本事,便能轻易被替换。
    对于满朝官员来说,不少人当年站位可不算都中立。如今科举在即, 各地知州知府会调动一番, 上一届翰林院的几位要被安排到各位置。
    哪里还有这位无能言官可霸占的官位?
    言官谏言, 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被拂尘砸了的言官磕头跪地, 战战兢兢:“臣有罪。”
    全盛看着自己无辜的拂尘, 觉得往后朝堂之上, 这拂尘就要彻底成为被砸官员的用具了。他默默忧伤:“大人退下吧。诸位大人有要事快些上禀, 莫要浪费时辰。”
    没被治罪, 就像是有把剑在头顶挂着,言官面容苦涩退回原位, 心中懊悔:陛下要是后宫真的想要找人,哪需要留着他来开口。早知就不听姚锦澄那人的怂恿了!
    一个上不了朝堂的人,几句话一笔钱, 让他想着不过多说一两句的事。
    之前陛下上位之后,对官员多是敬重。提到后宫之事顾左右言它, 或者装病甩手走人,几乎不说多少重话。今天说发火就发火。伴君如伴虎,年纪轻轻的帝王也是虎。
    这位大人是丝毫没有预料到,此时他所想的姚锦澄,在这新一天的的遭遇,几乎是目眦欲裂,无法维持面上的短暂和煦。
    皇太妃几乎是刚收到消息,就让人拿了宗室名录翻看。
    宗室里有各种各样的皇室人员,每年拿着朝廷给的低微俸禄,勉强能混口饭吃。他们既没有办法参与科举,又落不下面子去做生意当小商贩。
    其中有一些是早几代的亲王后人。庶出的不能继承亲王,一代代传承下来,每一代削一个等级。由于没有机会冒尖,这些名头再没有升成亲王之类的机会。
    其中品性颇佳的,多是去写写文章、弹弹曲子。在文学艺术上深造,这样走出去,众人自然高看一份,觉得人是文雅至极,谈钱谈权势太过俗气。
    “既然是过继,要不然一子一女。”皇太妃和月柔商量,“我一向想要个女儿,可惜少劼这个性子独来独往惯了,不乐意要弟弟妹妹。如今既然给瑞亲王挑了人,还是挑两人罢。”
    月柔附和:“就一子一女吧。”
    皇太妃在永安园生活了一辈子,对宗室那些人几乎都知道。就是要几个身份低,恰好又在京城的。本来最好是年纪小一些,但太小也不行。瑞王妃身子不好,哪里空去教导人。
    她翻看了半天,挑选了两人。都是家里长辈那一代就没开始拿最低俸禄的,如今人都没了,苦苦支撑的那类。怕瑞亲王不收,她让月柔去叫人来见她:“你去找这两人。要是透露一些,别给人太大的希望。瑞亲王不点头,那都是不作数的。”
    月柔明白:“是。”
    没过多久,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被叫到了皇太妃面前。
    两个孩子都十二三岁,穿着普通,头上估摸戴着最贵重的首饰,却连一颗宝石都没有,只是普通镶金。永安园的奢靡,与园外截然不同。而皇太妃身为如今全天下身份最贵重的女子之一,享受的本就是最高待遇。
    两孩子这辈子没有进过永安园,略感局促,又强行镇定,见到皇太妃后恭敬行礼:“见过皇太妃。”
    皇太妃微颔首,上下打量了两人:“平日会做点什么,往后是想做什么,与本宫说说。”
    一个时辰之后,月柔亲自携带一箱贵重药物,叫上太医院三个御医,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前往瑞亲王府。
    月柔是大宫女,见多了贵人。她不卑不亢提交拜帖,带两个孩子去见瑞亲王。瑞王妃身体常年不适,很多时候并不见客。
    瑞亲王一大早起来,本琢磨着这一天要给瑞王妃送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让人能提一提精神。秋日果蔬多,京城中也有不少罕见的果子,被各地快马加鞭送过来。
    爱妃身子不好,但也不能总是吃药。多吃别的能让身体好一些。
    而花点钱能解决的事,从来不叫事。
    但瑞亲王不曾想到,新帝年纪轻轻,自己还没成婚,结果先来替他考虑子嗣问题。
    他收到消息来到前厅,看着厅内站着的大宫女、三个御医以及两个惴惴不安的孩子,失笑开口:“陛下凭白替本王操心起来了?”
    月柔一向来与全盛关系好。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听人说是陛下不喜瑞亲王义子。不喜的理由不止一条,牵扯了容少将军和婉儿公主。
    她带起三十多年不曾变化的笑容:“见过王爷。陛下并非是凭白无故替王爷操心。王爷是陛下皇叔,于情于理都该往来。再加上陛下一向体弱,总要吃各种药和补品,能理解瑞王妃之苦楚。这回特派奴来送补品和御医。”
    瑞亲王神色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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