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正怒视:“而你们,如果是这样的工作态度,那就都回去,换能干事儿的来!”
    “叶副县长别生气,小张也是一时糊涂,您别往心里去。”
    “之前我们做的工作您都看在眼里,我们真不是那起子小人。”
    “您放心,这样的事儿肯定不会再发生,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用您说,我们自己找领导认错!”
    “小张,还不快跟叶副县长道歉!”
    叫小张的女同志眼眶里还含着泪,九十度鞠躬说对不起。
    “你不该跟我道歉,你该给叶书记道歉,给叶渠公社的全体社员道歉,你刚才的行为,是在侮辱他们知道吗?”
    “叶书记,对不起!”
    叶伟倒是不生气,看了叶文正怒气冲冲的脸,他对小张笑了笑:“看你还年轻,年轻人难免犯错,以后多注意。”
    叶伟帮叶文正说道:“咱们叶副县长骂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原则性的错误,要换成其他较真的领导,你不仅前途没了,后面说不定还有多少糟心事等着你。碰上咱们叶副县长这样一心为你考虑的好领导,你就偷着乐吧。”
    叶伟说话的语气太搞笑,小张一笑了,门口的其他人也跟着笑,紧张的气氛一下松了。
    叶伟顺手帮叶文正卖了个人情,看效果,这个人情卖的不错,表面看人家都很领情。
    等外人都都走了,叶文正的秘书关上门,屋里只有自己人的时候叶伟才说:“虽说那个小张说话有些莽撞,欠妥当,不过我认为,她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叶文正举手打断他:“咱们都是一族的人,人家啥事儿都没干,好端端的把人家名字报上去,以后真出事儿了你对得起谁?”
    “还有其他说法?”
    叶文正嗯了一声,烦躁地端起水喝了一口。
    划分成分只是第一步,那些成分不太好的人,以后有啥好事儿估计那些人也没份。社会风气要是从这儿开始改了,成分不好的人家不仅好事没他们的份,还会受歧视。
    “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可不能胡来。”
    “谁说不是。”
    现在还在查成分,揪出坏分子的阶段,但是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不是叶文正悲观,而是他也是从基层干起来的,上面说一分要求,层层加码,到最下面,好好的政策指不定变成什么样。
    还有就是,小姑奶奶说两年后还有一场大的,照此推断,局面只会越来越坏。
    从长远考虑,现在的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随意处置。
    叶渠公社查完,紧跟着就是新庄公社、向阳公社等等,这些公社花的时间就长了。
    账本做的一团糟,查社员成分的时候还有社员举报谁家成分作假,祖上是欺压佃农的地主偏说自己的贫农。
    这事儿只要有人开头,后面互相举报揭发的事情层出不穷,揭发出来的消息有真有假,都等着工作组的人去分辨判断。
    到这儿,工作组们这才找到状态,这才是他们熟悉的工作嘛。
    和这些公社相比,叶渠公社太井井有条,太特别了。
    十月上旬,玉竹县下面所有公社都被查了一遍,最后的报告送到欧成海桌上,其他公社发现的问题几页纸都不够写,叶渠公社半页纸都写不满。
    “文正啊,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欧成海把叶文正叫来办公室,找他说叶渠公社的事情。
    “领导,事实如此,我总不能为了歪曲事实吧。”
    欧成海瞪他:“怎么说话呢,瞧瞧你说话的语气,夹枪带棒的,还有点叶副县长的样子吗?”
    叶文正笑了起来:“也就在您面前我这样。”
    他最近火气有点大,在信任的人面前有些不想控制。
    “哼,这个事儿你怎么打算的?”
    照欧成海说,报告交上去,市里那边肯定会问。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叶家堂堂正正,真不怕查。”
    “真的?”
    叶文正十分肯定。
    叶文正吩咐秘书去给欧成海找一本县志来。
    “玉竹县的县志还保存着?”欧成海好奇。
    “不仅保存完好,从有叶渠镇开始,玉竹县的县志里面一直就有关于叶渠镇的记载,每朝每代都没落下。”
    为什么?因为叶家原来有个印刷铺子,和叶家有关的文献资料,每有添改,都会印刷一遍。
    “你们叶家倒是挺有当史官的样子。”
    那也不是,主要是每朝每代玉竹县的县令、县长,几乎都有叶家人。
    玉竹县的发展,本身就和叶家分不开!
    厚厚的县志抱过来,秘书专门把和叶家有关的记载翻出来给欧成海看。
    不是要翻旧账么,查成分么,从几百年前起,叶渠公社就没有地主,只有普通种地的农民,这可不是叶家胡说,都是有据可查的。
    欧成海一直就很羡慕叶文正背靠家族,看到这么多县志,县志里关于叶家的史料,欧成海忍不住感慨:
    叶家,真是个了不得的家族。
    叶家玄学传家,县志里关于叶家的记载,一个和玄学有关的字眼都没提。
    玄学,才是叶家的核心啊!
    只看了民国时期到今天的县志,欧成海关上书:“行了,既然如此,调查报告就这么交上去吧,顺便把县志一起交上去。”
    秘书很识趣:“我一会儿把关于叶家的记载用红笔标出来。”
    “不错,想得周到!”
    调查报告交上去后,县里机械厂招工也落幕了。
    为了表明机械厂要改过的态度,这次招工在县里监督下进行,绝对公正公开。
    就这,机械厂的新厂长还觉得不够,招工名单出来后,专门请县里的记者做了报道,把招工的名单放报纸上,还把工人的成分写上。
    报纸发出去后,所有人都能看到,机械厂这次招的工人,全都是出身贫下中农。
    市里领导看到这份报纸后,在会上专门表扬了玉竹县机械厂,说他们工作做得到位,说明他们这次清查工作卓有成效。
    这个工作任务,到这儿就该完成了。
    谁知道,叶渠公社知青闹起来,领头的那个名叫贾云,就是在坡上和范雨起争执,不小心推了范雨一把,叫范雨和高波滚下去的人。
    贾云很擅长搞关系,十大队知青里,基本上以她为首。
    所以,当初她不喜欢范雨,知青点的其他人都跟着排挤范雨,争端才越来越大。
    范雨和高波走后,开始贾云还有点担心,生怕两人举报自己,谁知道两人回上海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贾云不再担心自己被举报,她心里开始变得不平衡。
    凭什么,凭什么高波和范雨两个人就能回城,而她还要在这里吃苦。
    贾云鼓动知青点里的人团结起来和公社抗争,想办法回城。开始的时候还说动了那么几个人,后来被叶伟打压后,再也生不起其他心思。
    残疾回城和四肢健全在乡下受苦受难,选哪个?
    有些受不住的人,恐怕就算残疾也想回城。
    他们后来为什么放弃了,一是怕自己真的摔死,二是怕叶家。
    他们也不是第一天来这里,叶家在叶渠公社甚至玉竹县里有多大的能量,他们一清二楚。
    一句话:惹不起!
    怕不听叶伟的话得罪了叶家人,就算他们残疾了也离不开这里!
    贾云再不服气,形势如此,也只能暂且憋着。
    直到等到四/清运动,贾云以为叶家这样在本地只手遮天的家族,肯定会被查出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想到啥也没查出来,叶家连个富农、地主都没有,事情就这么过了。
    贾云觉得简直荒唐,怎么可能啥也没查出来,肯定是叶文正包庇了叶家人!
    一股怒气在贾云心里憋着,直到机械厂公布的工人名单,名单上姓叶的占了三分之一,她立刻就忍不住爆发了。
    她先是写了几封举报信寄出去,最重要的一封信是寄到北京家里。
    贾云家里有人在政府单位上班,认识报社的人,她希望她写的检举信最好能见报,就算不能见报也要把叶家告倒。
    检举信里面,贾云指出叶家主支是地主,叶文正包庇叶家,指鹿为马,硬说叶家主支是贫农。
    贾云给出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所有叶家人都知道九岁山是叶家的,叶家人当众说过,族里还留着九岁山的地契。
    能够买下九岁山这么大一座山,不是地主是什么?
    本来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知青点另外一个和贾云同屋的知青知道这件事,犹豫了再三,把事情说出来。
    贾云消息灵通,消息泄漏当天,叶家人还没找上门来贾云就知道了,当场和室友打了起来。
    叶伟带着叶家人过来时,两人刚好被知青点里的人拉开。
    看到叶家人,贾云冷笑:“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吧。”
    叶伟也跟着笑,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说你蠢吧,你看着也像个聪明人。说你聪明吧,尽做蠢事。”
    叶伟以贾云故意杀人的罪名把贾云带走关起来,同时叶家族人赶到县里找叶文正,叶文正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后得知,贾云的信已经到市里了。
    “不怕,还没送出省就不是什么大事。”
    欧成海得到消息过来:“要我帮忙吗?”
    “谢谢欧叔,小事情,能解决!”
    半个小时后,电话打进来,市里那边说,贾云的信已经拦截下来了。
    叶文正说了声辛苦了,挂掉电话。
    欧成海忙问:“这事儿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我还是那句话,叶家经得起查,没什么好隐藏的。”
    “那九岁山怎么回事?”
    叶文正笑:“您翻一下清乾隆时期的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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