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她好厉害啊。不对、呸,完全没有必要为这种东西感到骄傲。
    应该是,她真的吃了好多的苦啊!
    恢复记忆的关玉珂回望这两年,就像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好他么的离谱。
    在红药宫被人供起来的神医活菩萨,在离国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无语凝噎。
    狗屎的板砖儿,害惨她了!
    她的江湖路还没开始,就因它而终结了,一世英名也就此毁于一旦。
    关玉珂心中震荡,面上也是瞪眼咋舌。
    而门口处,头上发肿发疼的青包也拉回了齐大夫人的神儿,这妇人从沈云西手中挣脱开去,也顺势无力跌到地上,帕子一搭脸就哭道:“要死了,要死了,活了半辈子,头一遭挨这种打啊!”
    她抖手指着沈云西,“你私自拘走我家儿媳,我们上门来讨要不成,二话不说,今还又打我,这是什么道理?”
    又怒看向出来主持待客的卫老夫人,“老太太,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家教本事,为人之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齐大夫人面相生得亲切,这会儿发散面青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卫老夫人坐在上首,从头到尾就没动过,不动如山。听得齐大夫人的话,老人家也只是呷了一口茶,甩过搁在桌角的佛珠搭在手上,不咸不淡地说:“关夫人于我府上做客,并无拘走一说,我这三孙媳妇,原是想扶你一把,却不小心岔了手,才叫你磕到了头,也无故意打你一说。齐夫人,上别人家门上来,还是慎言为好。”
    老太太睁眼说瞎话偏袒自家,沈云西也打蛇随棍上,面无表情对齐大夫人支出手,“来,地上凉,我再扶你一把。”
    齐大夫人气结,哪敢再叫她碰。她身后的儿子奴婢们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神,赶忙将她搀扶起来。
    国公府的人全是硬茬子,齐大夫人把欺软怕硬几个字刻在了骨子里,看在这边讨不到好,立马忍了气,掉转枪口,针对起关阿玉。
    “坐在那儿不动的,死了不成?有娘生没娘教的,还不快给我滚起来,与我回府去!”
    齐大夫人选择性地忽视掉关阿玉提起过的和离,别说立椋不应,她也不答应了!她不把这小蹄子捉回去出口恶气,如何对得起她今天受得这些气苦!
    齐大夫人说完话,见关阿玉还是愣神不动,就要上去揪打人,前头就已经动手了,她现在又是一肚子气,也没心情再在外面装什么仁善了。
    她两步上前,手一伸,两根留着尖指甲的指头一拢并,往关阿玉手臂上就是一个掐扯。
    齐大夫人哪里知道,现在的关阿玉已经是关玉珂了,这可不是个会坐着受欺的主儿。
    只见关玉珂痛得眉头一拧,反手就扣住了齐大夫人的腕子,把人往侧边空地上一拽。
    哗地站起身来,对着齐大夫人的屁股墩儿就踹了下去。
    齐大夫人不防她会还手,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地被踹了一个扑趴,栽了个狗吃屎,骨头都散了架。手脚上和石板接触而生擦伤,更是火辣辣地生疼。
    “娘!你没事吧……”齐立椋大惊,急切地跑了过去,将亲娘给搂了起来。
    “没事?你来试试有没有事?要命啊,做儿媳妇的要反了天了!你看看你娶回来的玩意儿,何等不孝的东西啊,她对着我都敢这样动手呢,你还说我苛待她……”
    齐大夫人边骂边哭叫着扭头,身上的伤痛并不能阻挡她锋利的口舌,然而当目光再次触及到关玉珂,她却是惊愕地哑了一瞬。
    站在石阶上的女子甩袖负手而立,人站得笔直,在她印象里那张本应该怯懦乖顺的面孔上,此时浮着一股羞恼的怒气,两眉竖起,两眼微眯,正不善地凝着她。
    这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姿态,齐大夫人常能在太子淑妃身上见到,再熟悉不过了。
    可这关阿玉,一个无根浮萍,乡野村姑,她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齐大夫人在关阿玉面前威风惯了,反应不得。
    倒是齐立椋,不满地对关阿玉指责:“阿玉,你疯了,怎么能对娘动手!”
    关玉珂没回他,把落在齐大夫人身上的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身上还穿着御医的官袍,英朗的面上怒火烧腾,看着他,关玉珂心情复杂。
    她虽然是关玉珂,却不能否认关阿玉曾经确实是喜欢他的,他对她也不能说毫无真心,在河州自梁京北上的那段路上,两人治病救人,走马观景,关阿玉其实过得很开心。
    但所有一切在回到梁京后戛然而止。
    你要说他喜欢她吧。
    齐家人对她做的那些事,他不知道吗?怎么可能!稍一深究,怎么能瞒得住他,可他偏偏就要做个睁眼瞎。
    你要说他不喜欢她吧,两人之间的情爱悸动不是假,任齐家人怎么说,他也不肯纳妾另娶,非要两边和稀泥,和她绑在一起。
    说白了,他就是不想管家里的这些破事,所以选择视而不见,只要他当看不见,齐家人就会一直在他面前演。
    在他这里,他敬爱的母亲永远慈和,对他嘘寒问暖,知疼着热,他喜爱的妻子永远温顺,和他志趣相投,能谈医论药。
    他的家庭也永远的和谐亲睦。
    多好啊!
    对他来说,好处他都享受到了,再往里深究,打破这份宁静平和的美好生活,有什么意思?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该死的板砖儿,砸她的头也就罢了,还把她的心眼也给砸瞎了,要不然她怎么能看上这货??
    “阿玉!”
    齐立椋不快的声音再度响起。
    “叫什么叫?”关玉珂眉一扬,呵呵了两下,关阿玉都对这男人失望透顶,她关玉珂对他就更没什么情分可讲了,上前飞起一步,也送了齐立椋一脚。
    关阿玉在齐家干的活儿多呀,养了一把子好力气,这一腿上去,差点没把齐立椋的肩骨给踹脱臼了,他痛得往后头一倒,连带着在他怀里的齐大夫人也一起打了个滚儿,摔到了石阶底下。
    “我的立椋啊!”大夫人心疼儿子,根本顾不得自己,刚才看起来还十分虚弱的人,一个翻身就爬起来,反过来扶住了齐立椋。
    这母子俩的来回换位看得沈云西想笑。
    “关阿玉!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行了,少说废话。”关玉珂当机立断截住了齐大夫人未说完的骂话。
    “今日在别人府上,我不欲和你们扯脸歪缠,但你们且记着,这事儿没完,待我忙完这边的事情,我再和你们好生清算这两年来的一笔一帐。”
    关玉珂目视着齐大夫人和齐立椋,意味深长地冷笑了笑:“既然你们诚心要我回府,没问题。我也不和离了,我还是你们家的儿媳妇,你们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齐立椋这母子二人只觉得她这话里有话,颇有古怪,又见她一副盛气凌人的陌生样,大感不适。
    关玉珂根本不搭理他们,四下转了转头,最后对沈云西说道:“苏夫人,劳烦你叫人把他们都赶出去吧。”
    说完这话,她便拂袖而去,对齐大夫人的斥骂和齐立椋的呼喊充耳不闻。
    沈云西看了眼福花,福花招了侍卫进来。
    亲见了齐家人被驱赶出去,沈云西才向卫老夫人作了揖,离了中堂。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去寻关玉珂,而是先顺路往大厨房转了一趟,在大厨房外等了半天后,拿着东西往合玉居来。
    沈云西一进院门,竹珍就往墙角边指了指。
    关玉珂背对着人蹲在墙角边,人缩成团,肩膀一抖一抖的 。
    骤然找回记忆,面对此等难堪的局面,不能接受,心下难过,这很正常。
    沈云西不太会安慰人,她没说话,手里端着叫大厨房做的臭豆腐走过去,在她看来,说再多的好话,都不如一碗美食来得有用,治愈。
    然她才走近,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听见哽咽啜泣声,而是一阵满含怨愤的“呸呸呸”的声音,她说的大概是域外离国的语言,叽里咕噜的听不明白,一大段一大段的话里,只隐约夹杂着几句字正腔圆的大梁官话“狗东西!”
    “杀千刀的板砖,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老娘以后再也不在路边看热闹了!啊呸呸呸……”
    沈云西:“……”
    啊,原来不是在难过。是她想当然了。
    沈云西掉头就走。
    关玉珂却已经嗅到了她最爱的臭豆腐味儿,瞬间就蹦了起来,拍拍裙子追上她,“苏夫人?”
    沈云西把碗递给她,关玉珂深深地吸了一口味儿,泪眼汪汪地看向沈云西,“苏夫人,你真是个大好人!还专程给我送臭豆腐吃的。”
    她捧着碗,拿起筷子美美地吃了两块,才笑嘻嘻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沈云西打量了一下她,没吭声。
    关玉珂虽和她相处不多,却也知道这位苏夫人,大多时间不太爱言语交际。看起来有点冷淡,但其实是个好心肠。
    但她本性和失忆后不同,是个话多的,边吃边自说道:“虽然丢人,可都已经发生了,人就得往前看,我还年轻得很呢,犯不着为这狗屁一样的两年难过自怨。本来又不是我的错!”
    关玉珂是自小就捧着长大的,她的人生信条向来是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弄死别人。
    “等我治好你相公,接我的人也来了,我再回去收拾他们。”
    关玉珂悠悠地吹了一口碗里的热气,眼中浮起冷意:“我一定好好孝顺他们,做一个‘好’儿媳,‘好’妻子。”就是不知道,他们承不承受得起,她这份厚重的“情谊”了。
    她咬着嘴皮儿,发出怪异的语调。
    沈云西一歪头,“挺好的。”那她接下来就负责看戏好了。
    关玉珂吃完臭豆腐,要了纸笔,写了封信,而后出府走了一趟。
    待回来已经是黄昏了。
    沈云西知道定是联系人去了。她跟关玉珂说过,曾有写信送往红药宫,可红药宫离得远,离国更远,一时半刻定然赶不过来的。
    她估计是等不及,另有打算了。
    天渐黑下来,关玉珂又随沈云西去看卫邵。
    云上院里蒋院判还守着,正捻着关玉珂开的药方子,和手下的御医长吁短叹,见到关玉珂走进门来,更是露出佩服的神色来,并不仗着年纪作势。
    而关玉珂虽是天才,也不恃才傲物,两个年龄相差几十年的人,相谈甚欢。
    他们交谈医术,商讨诊治相关,沈云西就进屋里去看卫邵。
    关阿玉回归为关玉珂,她彻底放心了,凑到床边听了听,见卫邵呼吸平稳,就寻到榻上坐着看话本子打发时间。
    那头齐大夫人和齐立椋鼻青脸肿地回了齐家,引得全家人都怒火中烧。
    “二弟,这都怪你!京里这么多大家小姐你不要,非要从乡底下的地方娶这么个女人回来,现在好了,受苦受罪了吧!”齐立申两个鼻孔里哼出气。
    齐二夫人今天和齐大夫人一起被京中小姐指骂,到现在还垮着脸,气说:“大嫂立椋,不是我说,你们也太没用,连个人都拿不回来。”
    齐大夫人头疼手疼,全身都疼,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国公府仗势欺人,把我们都赶了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去?”
    齐二夫人哈道:“那又不是我的媳妇,凭什么我去!”
    齐立画不以为意:“国公府不肯放人,咱们告诉太子殿下不就好了,叫太子表哥和姑母下个令来,她还不就乖乖回来。”
    听齐立画提起宫里的那两位,老太爷齐院使拍了筷子,沉下脸来,“怎敢拿这种事去烦娘娘和殿下!最近宫里也甚为不顺,你们还敢去添堵?”
    齐家里吵吵闹闹,没个安宁,一家子人及至半夜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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