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说:“话不是这么说,”他认真起来,“旬报不是一言堂,不是我大伯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旬报刚出来时还不成气候,有些事当初我也没和父皇提,如今各种报刊都办了起来,舆论这一块已经变得非常重要。”
    赵崇昭说:“三郎你的意思是?”
    谢则安说:“这个时候,就要把报刊向规范化这个方向引导。舆论是好东西,可以用来督查各地的违法乱纪现象,可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舆论就是老虎。”
    赵崇昭被谢则安说得一愣一愣。
    谢则安给赵崇昭举了个例子:“比如给你讲故事,很久以前有个叫包拯的青天大老爷,断案如神、不畏权贵。当时有位青年才俊叫陈世美,他少年时中了状元,被皇帝一眼看中,把公主许了给他。”
    赵崇昭忍不住插嘴:“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谢则安说:“如有雷同,纯属虚构。”他继续介绍,“陈世美娶了公主,夫妇俩琴瑟和鸣,好不快活。没想到这时一个妇人入京,自称是陈世美在家乡娶的妻子!”
    赵崇昭说:“……越来越耳熟了。”
    谢则安:“……”
    谢则安抹了把汗,正色说:“巧合,巧合来着。包拯得知了这件事,铁面无私地判了案,将陈世美斩首示众。听完这个故事,你觉得陈世美是怎么样的人?”
    赵崇昭知道谢则安的身世,自然同仇敌忾:“背信弃义,无耻小人!”
    谢则安说:“这个时候再有人告诉你,故事里包拯是真的存在的,也真的办过许多大案,但陈世美不是负心人。正相反,陈世美是个清廉的好官,这个故事是他仇人编出来构陷他的,你信多少?”
    赵崇昭沉默下来,陷入了思考之中。
    谢则安说:“所以说,舆论是老虎。有些事一旦传开了,想澄清就非常难。将来姚先生的新法要是推行开了,有人随意抹黑歪曲怎么办?”
    赵崇昭说:“三郎你说得有理,那我们该怎么做?”
    谢则安说:“在新法还没引起矛盾之前,我们先推行个《舆论监督法》。”不知不觉已到宫门,谢则安笑了笑,“到你书房再说吧。”
    谢则安在推行报纸前已和谢望博在旬报标题下印上“舆论准则”,只不过没有正式列入律法,有人真钻了空子也不好追究。姚鼎言的观念非常超前,这两年已经有意识地用报纸来宣传新法,姚清泽更是直接筹办了《新风》,大肆鼓吹新法的好处。
    谢则安建议赵崇昭立法虽然限制了自己,但也限制了姚鼎言。
    往后姚鼎言想再利用舆论肆意攻讦别人恐怕行不通了。
    如果说前面他的不支持算是惹怒了姚鼎言,那这个《舆论监督法》一出,姚鼎言会更不高兴吧?
    谢则安面色微顿,最终还是大步与赵崇昭走进御书房,从袖袋中取出写好的奏折。
    赵崇昭看了一遍,大致了解了谢则安的想法。谢则安说要做的事,他当然觉得挺好。他点点头,直接把玉玺递给谢则安:“你盖个印就好。”
    谢则安一点都不含糊,拿起玉玺重重印了下去。
    见谢则安没有迂腐地推拒,赵崇昭欢喜不已,抓住谢则安的手说:“三郎,今晚你留下吧?”
    谢则安朝他一笑:“不行。”
    赵崇昭瞪着他:“为什么?”
    谢则安俯身在赵崇昭唇上亲了一口:“我要去办点事,明儿一定不走。”
    赵崇昭被谢则安亲得心花怒放,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谢则安说:“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赵崇昭一把拉住他,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硬梆梆的“小家伙”上面:“不行,你吻出火了,要先解决了才给走。”
    谢则安:“……”
    这个整天发情的混蛋!
    谢则安出宫时已快到宵禁。
    还好他体力不差,要不然真的走不了。
    谢则安并未直接回谢府,而是转道去了白天刚造访过的耿府。茅房那边的狼藉不堪已经收拾干净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耿洵书房里还亮着灯。
    谢则安敲了敲门。
    耿洵带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谢则安走进去,只见耿洵面青如铁,恶狠狠地瞪着他。
    谢则安苦笑着朝耿洵一揖:“白天戴石多有得罪,耿御史不要见怪。”
    耿洵咬牙说:“不敢!谢少卿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谢则安白天叫人炸的不是耿洵,而是叫人穿上耿洵的衣服进那间茅房。今时不同往日,他真要敢帮赵崇昭炸耿洵这种直臣的茅房,他们绝对会一头撞死在御阶前一洗此辱。
    谢则安说:“耿御史是有大抱负的人,何苦在这些小事上让陛下为难?”
    耿洵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见小祸时不管不劝,终有大祸。这是言官的责任,谢少卿若是想来和我说这个,大可不必多费唇舌!”
    谢则安听耿洵句句激昂,摇摇头说:“若耿御史因这种小事让陛下心生厌恶,往后陛下怎么会把你的话听进耳里?”他顿了顿,看着耿洵,“耿御史听说过智子疑邻的故事吗?”
    耿洵皱起眉头,冷笑说:“难道谢少卿要我像你一样逢迎上意,连炸人茅房这等龌龊事都做得出手?”
    傍晚谢则安和赵崇昭“炸茅坑”的事对耿洵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想想要是自己真碰上那种事,恐怕会一头撞死在赵崇昭面前!
    耿洵慷慨直言:“劝谏君王是御史台本分之事,要是想趋利避害,当初我就不会进御史台!”
    谢则安当然知道耿洵的脾气,要不是知道耿洵是怎么样的人,他哪里会大费周章来和耿洵商谈?换了别个为了私怨或“公怨”而把他骂得体无完肤的家伙,谢则安果断要真·炸他茅房。
    谢则安说:“一滴水解不了旱。”他重新坐下,“所以必须想办法聚云成雨。耿御史,若是我把由各地报邸得来的消息与你们御史台互通有无,你们能做的事情是不是更多?”
    耿洵睁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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