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昭说:“杀鸡儆猴是要的,不管是这些兴风作浪的人,还是借新法为自己谋利的人,都应该抓几个典型严惩。再让两边这么发展下去,迟早会失控的。”他想了想,与谢则安商量起来,“还是有不少地方没有建农业合作社,张大义那边的人太少了,今年科举我多选一批人去帮忙,今年合作社的盈利也不用交上来了,想尽一切办法在所有州县铺开,这样一来我们也不至于耳聋目盲,什么消息都听不到。”
    谢则安听着赵崇昭条理分明的话,笑了起来:“张大哥听到一定很高兴。”
    赵崇昭转了话题:“最近三郎你京城往外跑,千万要小心才行。”虽然刺杀是年前的事,赵崇昭却一直没彻底放心。要是谢则安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就算把刺客千刀万剐又有什么用?所以他经常不厌其烦地叮嘱谢则安。
    谢则安心中一暖,说道:“我心中有数的。”
    赵崇昭说:“那耶律衍实在太可恨了,居然派人撺掇别人来杀你!要是被我逮着了他,一定把他千刀万剐!”赵奕景的嘴巴不算紧,稍微吃点苦头就说了实话。北狄在大庆这边的细作从来都不少,和他接触的正是狄国派来的人。据赵奕景所说,这些人接触的还不止他一个——再想想那频繁得十分蹊跷的“难民进京”,始作俑者是谁已经很明白了。
    耶律衍把这借刀杀人、挑唆生事的手法使得真顺溜。
    谢则安总觉得有点熟悉……咳咳。
    他绷起脸接话:“耶律衍负伤北上,部属死伤过半,肯定会挥师南下逼宫吧?”
    第208章
    赵崇昭这边稳得住,姚鼎言和胡正叔都被各打了一巴掌。徐君诚还在孝期,姚鼎言又没出大错,赵崇昭不会无缘无故把徐君诚召回。至于胡正叔,他注定没有姚鼎言和徐君诚的命数。因为他的主张实在太不得人心。
    谢小妹自揭“马甲”时,胡正叔领头抨击得最厉害。谢小妹心理素质好,在《旬报》上开辟了战场,和胡正叔战了个痛快。谢小妹是女孩子,笔锋本不比胡正叔锋利,可她是谢则安教出来的,哪会落于下风。她使的是巧劲,弄得胡正叔一身骚,自己还欢欢喜喜嫁入裕王府。
    裕王是个懒人,但也是个横人。他知晓胡正叔这么和谢小妹计较,顿时来气了,叫上府里几个食客一合计,把胡正叔的老底都掀了出来。胡正叔辖下死了不少人,都是他用“贞洁”逼死的,轮到他自己头上,他女儿新寡不久又嫁了人,他只说先前的女婿不好,没提半句不让女儿另嫁。再往上数,他母亲其实也是二嫁之人,第二次嫁人才有了他。
    这些事一出,胡正叔的名声彻底臭了。想法极端点没什么,古往今来想法极端的人多得是,也没见他们都被弄死。可你总不能对别人说一套,落在自己头上又是另一套吧?
    胡正叔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在事发之后他把女儿叫回家,打了个半死。女婿夺门而入,揪出妻子远走,如今投入了恭王麾下。
    这一着慌不择路的昏招更让不少人看清了这位“大贤”的真面目。什么大贤,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裕王一家关起门来,笑得格外畅快。裕王早已不管事,才不理会这事会把胡正叔逼成什么样儿,早些年他妹妹再嫁,这家伙骂得最欢;这两年谢小妹写几篇文章,这家伙又跳出来叫嚣!真当他们赵家没脾气了是吧?
    谢小妹原本还怕公婆不喜自己,见裕王对自己这般回护,很快融入了裕王府这个新家。
    万事都好。有赵崇昭大力支持,谢则安和张大义把农业合作社铺得更开,以往许多“盲区”正式向谢则安敞开。既然知道有人在暗处煽风点火那就好办了,谢则安命人逐县查实,再以飞奴第一时间将消息送至京城。
    比之明晃晃的钦差御史,“暗访”的效果来得更快,谢则安很快揪出一批害群之马。
    谢则安着手清理人。姚鼎言可以找人开刀,他也可以。能稍微挽救一下的,他都派人下去辅佐一二;不能挽救的,那肯定是要撤下!这会儿升平“培训学校”那边的能量终于显露出来,这边培训的可都是各州县中奔走在办事第一线的差吏,不管是对“犯官”明规暗劝还是掌握对方贪墨的证据都很方便。
    谢则安干脆利落地在各州查办了一批人。
    吏部多少命令,都比不上明晃晃的丢官有效果。谢则安没立刻动州官,为的就是先给他们一个警告。要是还有别的想法?即使是一州之长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
    这一着敲山震虎令不少人收回了伸出的手。日子难过啊,姚鼎言派来的人得应付,谢则安派来的人也得应付,那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办事呗。哪边都不是省油的灯!哪边都不好忽悠!
    杜绾巡视一圈,名单交了不少,真正被撤下的却不多。许多人提醒吊胆地等待了几个月,终于把情况摸清楚了:这位吏部巡官不怎么顶用,还是“升平党”比较厉害!让人又爱又恨的是,虽然因为“升平党”而撤下的人不少,因为“升平党”而升迁的人却也不少!甚至可以说,因此而生前的人远比因此而被贬谪的人多!
    “升平”两字在不少人心中烙下了极深的烙印。从前没来得及派人过去的,在听说今年的“培训”即将开始时立刻行动起来,把最为信任的差吏派了去!
    与其等上头摊派个不熟悉的人下来,还不如主动配合。君不见那位吏部巡官的吃相多难看?有的人要不是有身边的“升平党”上报实情力保,恐怕已经因为没填饱那吏部巡官的胃口而遭殃了!
    这东西是双刃剑啊。可既然不用铤而冒险就能升官发财,何必花大钱去迎合那位不顶用的吏部巡官?自己平白占了污名,好处还被那家伙给拿了!
    更要紧的是,前些年那批在太学和百川书院求学的士子都出来了。他们是最早被谢则安拎去“实习”的人,同时也是经常跑升平县那边“交流学习”的人,这批年轻官员对谢则安有着极大的信任,对谢则安很多观点都是极为拥护的。对于升平县那边培养出来的差吏,他们打心里接受——甚至还有点小佩服。
    双方一聚首,都有着趁时势大好做些实事的蓬勃野心。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是他们的时代!
    随着这批新鲜血液的注入,“升平”两字在各州官员的私人信函之中被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事情有人帮自己办好,钱财总能自动送上门,怎么看都是好事儿啊!
    “升平党”声名鹊起,连带由升平“培训学校”那边派来的女官也被好好地供着——尤其是见识过她们有别于男子的细心和耐心之后,地方官员对她们的排斥逐渐减少,甚至会主动把一些文书方面的事交给她们去办。
    谢则安不认为自己成了“某某党”,学校虽然是他一手办成的,但他的初衷只是培养点得用的差吏罢了。要是升平这边的主张能真正贯彻下去他当然高兴,是以他在赵崇昭面前也颇为坦然,甚至开起了玩笑:“陛下可别治我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赵崇昭相当光棍:“三郎你要是结党的话,可得算我一份!”
    谢则安倚在案前,含笑与赵崇昭对视。
    赵崇昭瞧着谢则安沐在晨光中的脸庞,不由得伸手握住谢则安的手掌:“三郎你要是肯营私就好了。”他不太满意地说,“我听说你昨天又没好好吃饭,光顾着忙培训的事了。”
    谢则安说:“有些材料没赶完而已,赶完以后不是马上吃了吗?”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我府里有叛徒啊,这都跑来向你告状。”
    赵崇昭说:“他们是怕你累着了,胡太医他们都说你底子不好,不能太累,”他把谢则安拉到身边让谢则安坐在自己膝上,“你总是不听劝!”
    谢则安说:“我是那种不爱惜自己的人吗?”他主动亲了赵崇昭一口,“我自己有分寸的。”
    赵崇昭一脸“信你才怪”的表情。在胡太医和他说起谢则安的身体情况之后,他就一直让人留心着。谢则安对家里人体贴细致,对自己却总不太上心,要不是身边还有戴石、徐婶等人照料着,他恐怕连三餐都不太上心,更别提睡觉了。
    赵崇昭说:“那如果下次再让我知道的话,我就罚你一顿你说怎么样?”
    谢则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赵崇昭说的“罚你一顿”是指什么。这家伙平时已经叫他吃不消了,再扯上罚不罚的,那他肯定别指望起床!
    谢则安轻咳一声,呐呐地说:“……还是算了吧……”
    赵崇昭气得不轻。
    瞅着谢则安那鲜少一见的心虚模样,赵崇昭抓住谢则安的腰吻了上去。一大早的,他倒也不至于乱发情,亲了个够本之后就松开谢则安。他笑眯眯地说:“那就换一种惩罚吧,要是再有这种事儿,我就亲自喂你,当着你弟弟妹妹他们的面喂!”
    谢则安:“……”
    谢则安无奈地答应下来,心中却泛起几分暖意。他到底还是在这个时代扎了根,不管是与家里人还是与赵崇昭,他都已有了斩不断的联系。
    而正是因为扎了根,他才更要为他们谋个安稳的将来。
    谢则安说:“宁王要入京朝拜,你可要好好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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