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后宫还能否继续和谐下去,那就只有天知晓了。
    戚云恒也听得出“如今”二字里饱含的讥讽,自嘲地笑了笑,轻声道:“重檐放心,我总不会让这后宫变成战场,更不会让那些蠢货妨害到你我。”
    ——不妨害的最好办法其实是别存在。
    欧阳如此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后宫不同于后宅,妃嫔对于皇帝也不仅仅只是休闲娱乐。利用后宫操控前朝什么的,当然就是个笑话,但想要获得优秀的继承人,却是万万不能在后宫里搞什么椒房独宠的。
    有竞争,才会有发展,任何时候都不例外。
    在这个家天下的年月里,孕育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是皇帝不可推卸的责任,而皇位之争是皇子们唯一能够经历到的竞争与考验。从这一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未必就是最好的统治者,但连这一关都过不去的,更加没可能去管好一个国家,而连这种竞争都不曾经历过的,十有8九会成为一个王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独子乃至无子,一向都是皇家的大忌,对天下,对百姓,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如当了婊子就别再想立什么牌坊,当了皇帝,也同样不应该再妄想着去做什么情圣,因为那是不敬业,不负责。
    每一段皇帝与宠妃的传奇佳话,背后都是普通臣民的累累白骨,无尽血泪。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欧阳虽然回到了戚云恒的身边,却从没想过要与他比翼双飞,白头偕老,谱写一段人间传奇。
    在决定回到戚云恒身边的时候,欧阳就已经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将要遭遇什么,面对什么。
    欧阳虽然不会蠢得把戚云恒往别人的床榻上推,但戚云恒若是自己想到别人的床榻上过夜,他也不会浪费力气阻止。
    在欧阳想来,戚云恒在后宫里逍遥快活,他在夏宫里悠闲自在,彼此间各得其所,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极好的相处方式。
    但戚云恒对他的依恋却远超欧阳的预料。
    正如欧阳曾对苏素说过的,就一个皇帝而言,戚云恒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以致于欧阳都已经对他生出愧疚之心——戚云恒的感情,欧阳难以回应,更无法回报。
    欧阳既不是真正的三十岁,更不是情窦初开的十三岁。
    事实上,欧阳的情窦从来就不曾开启过,也早就过了可以开启的阶段,一如人生的某个节点,比如童年,错过就是错过,再怎么弥补,都毫无意义,也毫无用处。
    更何况,欧阳若是真的回应了戚云恒的感情,最后的结果,恐怕也不是戚云恒想要看到和能够接受的——
    首先,他这个皇帝就别想再做下去了!
    欧阳不需要儿子,不需要权力,也不需要国家,更不需要自己的伴侣在这种与长生无关的事情上浪费心力,浪费时间。
    而这一点,却是如今的戚云恒无法接受亦无法忍受的。
    所以,两情相悦,长相厮守什么的,还是不要去妄想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重檐可是在担心什么?”见欧阳没了动静,戚云恒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将人抱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需要担心的事情多了,你那母亲便是其中之一。”欧阳撇撇嘴,顺着戚云恒的意思说道。
    欧阳虽然极其讨厌云氏,却不明白戚云恒为何会比他还要讨厌自己的生母,甚至憎恶到了如此程度,然而媳妇和丈母娘之间应该偏向于谁,那是想都不用去想的问题。
    “太后她……还得再活个几年。”戚云恒叹了口气,无奈苦笑,“不怕重檐你笑话,她若是突然暴毙,太不吉利是一个方面,对国库那边的压力更是致命的——她一死,修建陵寝的事就要提上日程,这笔花费实在太大,根本不是如今的朝廷能够承受得起的。”
    “先在祖坟那边下葬,待陵寝修好后再移棺过去就是。”欧阳不以为然,“你以为皇帝的陵寝是说修建就能开工的吗?光是选址就得折腾个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还要讨论怎么建,建多大——全都有得扯皮呢!搞不好,你死了,这陵寝都住不进去。”
    “……”
    “说真的,这件事你也该准备起来了,就当是……”
    给沈真人找点事做。
    欧阳差一点就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按惯例,修陵寝是需要沈真人背后的修者宗门派人去选址定案的,他们就是靠着干这活儿从皇帝身上榨取利益。
    但这件事却不是欧阳应该知道的,他赶紧把已经说了一半的话就此休止,改口道:“当然,你要是忌讳这件事的话,当我没说。”
    “倒是没什么可忌讳的。”戚云恒笑了笑,“自从重檐回到我的身边,我这身子骨便一日胜过一日,仿佛吃了灵丹妙药一般。”
    ——废话,你可不就是吃了灵丹妙药嘛!
    ——如今那些半吊子修者炼制出的灵丹妙药还不如我给你的一碗水呢!
    欧阳下意识地撇了下嘴。
    戚云恒正与他面对面,很容易就注意到了他的微妙表情,立刻笑意更浓,故意自语道:“也是,我的身子骨如何,重檐自是最清楚不过。”
    “喂,我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哦!”欧阳忍不住了,瞪眼道,“赶紧把楼上那个金笼子熔了,拿去干点正经事!再让我看见那玩意,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的泰华宫和那破笼子一起烧了?!”
    “重檐不喜欢?”戚云恒自是不信的,更没把欧阳的话当真,只故作诧异地睁大双眼,“昨夜你我欢好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说的哦!”
    “那时候的话怎么可以当真!”欧阳脸上一热,不由得恼羞成怒。
    昨晚上,欧阳破罐子破摔,言行举止上便没了分寸,放荡形骸不说,讲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粗口甜口全都爆过,到后来,基本就是在胡言乱语,跟着身体的感觉在往外蹦字,到底说了些什么,连他自己都已经记得不了。
    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欧阳脱口道:“弄个黄金笼子闪瞎人眼这种事,只有没底蕴的暴发户才会干,一点雅趣都没有,有什么意思嘛!还不如换成好一点的木头,精雕细琢一番,用着舒服,看着真实……”
    “那镣铐和锁链又该换成什么?”戚云恒突袭一般地插言。
    “当然是改换成皮具……”欧阳想也不想地答道,话已出口才惊觉不妙,再一看戚云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戚云恒迅速果决地肯定了欧阳的猜测,笑容不变地说道:“重檐放心,朕定会让你尽快地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个屁!
    ——谁如愿以偿啊?你才如愿以偿吧!
    欧阳很想在戚云恒的身上狠狠地咬上一口,但还没等他想好从哪里下嘴,戚云恒便先一步展开了行动,咬住了他的嘴唇。
    欧阳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启动唇舌,展开了反击。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啃咬了好一会儿,戚云恒忽地手臂一带,身子一翻,把欧阳抱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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