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那边也注意到了欧阳一行人的到来。
    王绩身为皇后祖父,又是名家大儒,如今虽然还在家中称病,闭门谢客,不见生人,他家门口却没有因此就冷清下来,与那些正如日中天的勋贵之家相比虽然还有一定差距,远远达不到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地步,却也滞留了不少不请自来的步行访客。
    这些人中,有的是想请王绩指点一下文章,再通过此举将自己的才华展露出来;有的是想挤进王家的门槛,抱上皇亲国戚的大腿;还有一些纯粹就是到处混吃混喝的闲汉,混在正经访客的中间,想要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看到王家的大门外突然出现一个气势不凡的车队,队中骑手个个衣衫鲜亮,高头大马,被这些骑手簇拥在当众的马车虽没有一眼就可以瞧出来的奢华却也相当地精致典雅,再一看那车体用料,车中人的身份便从神秘莫测升级为了高不可攀。
    聚集在王家大门外的访客们立刻猜测起欧阳一行人的身份。
    负责看门的王家仆役也赶忙进府去找管事,让府中人做好接待贵宾的准备。
    然而,王家这边刚请了一位正经的主子出来,正准备与欧阳一行人接洽,问清楚他们的来意,欧阳那边已经画好了王家大宅的地形图,启动马车,施施然地从王家的大门口漫步而过。
    刚从门里走出来的王家人顿时愣在当场,风中凌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难不成是走岔了路,来这里定位转向的?
    第99章 浮想联翩
    王家人并没有凌乱太久。
    欧阳这一次出门并未藏匿行迹,察觉到不对劲之后,王家人就派出仆役,缀在了欧阳的车队后面,很快就发现他们进了皇夫九千岁的府邸。再一调查,王家人便得知这一队人马刚从承恩侯府里出来,转头又进了皇夫九千岁的府邸,车中之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极有可能就是皇夫九千岁本人。
    但王家和皇夫九千岁无冤无仇更无姻亲故旧,平白无故地,这人跑到他们王家的大门口作甚?难道就为了停一会儿车,看风景?
    得知此事的王家人——包括还在床上装病的王绩,全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只有王绩的幼子王涣心下一惊,怀疑是欧陌那边行事不密,走漏了风声,这才惹得皇夫上门示威。
    但王涣倒也不甚紧张。
    他之所以派人过去和欧陌面谈,就是不想留下信笺之类的把柄,即便欧阳真的从欧陌口中知道了什么,也拿不出证据向他问罪。
    再说,他又何罪之有?
    王涣就不相信,欧阳敢把这件事掀开,闹大!
    但王涣万万没有想到,盯上他的这位根本不是个会按理出牌的。
    当天晚上,欧阳就带着庄管家和钢金摸进了王家大宅。
    有地图,又有擅长迷魂术的庄管家在,三个人很快就从值夜的奴婢口中问出了王涣的所在,来到了他今夜留宿的书房。
    王家向来以诗礼传家而自傲,讲究的亦是君子端方那一套,家规中更有禁止子孙纳妾一条,即便是四十无子者,也只能从兄弟的子嗣中过继。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许纳妾,不等于不可以蓄养通房。
    欧阳一行三人走进书房里间的时候,便看到王涣搂着一个明显可以当他女儿的女人,在床榻上睡得正香。
    欧阳撇了撇嘴,抬手让这名女子睡得更加“深沉”一些,然后朝钢金打了个手势,让他去外面站岗放哨。
    钢金的名字虽然威武,人却瘦瘦小小,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孩子,但这样的身材往角落里一藏,即便不用隐匿符也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
    钢金也不是个多嘴多舌、好奇心重的,看到欧阳的指示,立刻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欧阳转头对庄管家说道:“直接上法术吧,我没兴趣与他废话。”
    庄管家嘿嘿一笑,迈步上前,掐动法诀,将迷魂术落在了王涣的额头。
    须臾之后,王涣便一脸茫然地睁开双眼……
    得知自己的次女得到家族力荐,极有可能成为新朝皇后的时候,王涣几乎喜极而泣。
    作为家中幼子,还是母亲老蚌生珠得来的孩子,王涣从小便受尽宠爱,但在养尊处优之下,倒也没怎么长歪,虽然少了点雄心壮志,却也很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贪图享乐,亦没有经国济世之才,能在王家这棵大树下安心乘凉一辈子就是他的最大宏愿。
    王涣觉得,父亲和母亲大概也是考虑这一点才选了他的女儿做皇后——只要他的女儿当了皇后,他至少也能得一个恩侯的爵位。这样一来,即便父母离世,王涣的后半辈子也有了保障,光是恩侯的俸禄就足以让他衣食无忧,享乐到死。
    然而世间事不如意十之8九。
    谁能想到,皇帝陛下不仅没瞧上王涣那个花骨朵一样的二女儿,更越过他的女儿,选了兄长家里那个刚被人退了婚的老姑娘。
    刹那间,王涣只觉得天崩地裂,末日将临。
    但这是皇帝陛下的金口玉言,容不得王家人置喙,王家人也没有资本和皇帝讨价还价,只能把原本给王涣女儿准备的嫁妆挪到王皇后的名下,强颜欢笑地将王皇后送入皇宫。
    王涣原本也觉得时也命也,唏嘘无奈之后,便打算就此认命,可转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在家中哭得死去活来,妻子也在暗自垂泪,连院子里的下人都阴沉沉地没了活气,与隔壁兄长一家的喜气洋洋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涣顿时生出了浓浓的不甘。
    兄长的女儿远不如他的女儿鲜嫩娇艳,还是个订过亲却被人给退了货的。
    兄长本人也不比他这个混吃等死的老来子强上分毫,平日里亦是爹不疼,娘不爱,既不像大兄那样得力,也不像他一样得宠。
    王涣越想越觉得意难平,很快下定决心——
    毁掉侄女,让她退贤让位!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王涣冥思苦想,终于发现,他与皇帝陛下册封的那位皇夫的二哥欧陌有过同窗之谊,接着又回想起欧家兄弟之间似乎并不和睦,那位皇夫打小就不和欧家人住在一起,顿时灵光一闪,想出一条毒计。
    借刀杀人。
    但按照王涣的本意,他原本是想要借欧阳的刀杀王皇后这个人。
    虽然他在信中告诉欧陌,皇帝陛下只是想竖起一块重信守诺的牌子,所以,死掉的皇夫远比活着的皇夫更有意义,也能欧家获利更多。但实际上,王涣非常清楚,皇帝陛下既然肯以立后做条件迎皇夫入京,那就不会再费力气把皇夫弄死;即便真的想要皇夫死掉,也肯定是想亲自动手,绝不会允许其他人冒然“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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