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手中的资料,鲜卑分六部,并非铁板一块。
    段氏鲜卑最先发迹又迅速没落,宇文鲜卑和慕容鲜卑争战落败,不得不依附后者建立的燕国。
    乞伏鲜卑被氐人打败,现在臣属于前秦。
    秃发鲜卑和拓跋鲜卑是崇尚自由的两群人,不做抢劫的营生时,多在广大的北部草原和崇山峻岭间过着游牧渔猎生活。
    慕容氏出身前燕,属于慕容鲜卑上层贵族,是桓大司马北伐时所得,之前养在城外大营,身份和婢仆无异。此番有孕被送来建康,还是第一次入府。
    因其胡人的出身,桓大司马压根没想过给她名分。这次要护的主要是马氏,慕容氏九成是顺带。
    桓容起初没想到这些,是阿谷看不上鲜卑奴,将其中的因由简略讲给他听。
    “胡人的血脉,怎配称郎君为阿兄!”
    桓容没接话,却也没斥责阿谷。后者的态度代表东晋绝大多数人的观点,哪怕孩子的亲爹是桓大司马,只要有胡人血脉,照样会被低看几分。
    仔细想想,李夫人是灭成汉时抢回来的,慕容氏是北伐时带回来的,桓大司马这习惯倒挺类似曹丞相,区别在于后者更喜欢熟女,尤其是某某人的嫂嫂。
    “先看住这几个鲜卑奴,禀报阿母后再处置。”
    阿谷应诺,退出内室。
    桓容翻开一卷竹简,发现是半篇游记,记载着旅途中的神异奇事,不由得兴致大起,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小童重新添过香料,送上蜜水和麻花,又献宝似的打开一个漆盒,里面整齐摆着三碟点心。不是油炸,更像是烤制。
    “这是南海郡的花样。”小童见桓容感兴趣,立即拿起竹筷,将点心夹到小一些的漆盘里,又浇上些蜂蜜,样子颇为诱人。
    “南海郡?”
    桓容对东晋的地名不算熟悉,除了建康、会稽几处,其他多是云里雾里。哪怕结合前身的记忆,也没法将地名和地域重合起来。
    “府里有出身南海郡的府军,说那里偶尔有外船停靠,还有长相奇怪的胡商和胡奴,样子比鲜卑和氐人更奇怪。临近郡县出产珍珠,前朝时曾是贡品。”小童嘴上说着,手里动作不停,又打开一个漆盒,里面是有些泛灰的糖粒。
    “那里可是靠海?”
    小童点点头,将糖粒敲碎洒在盘中。
    桓容一边思索一边夹起糕点,只是一口,猛地面孔扭曲,当即举杯猛灌。刚喝两口又猛地放下,咳嗽道:“取清水!”
    蜜水搭配甜饼简直齁甜,能齁出人的眼泪!
    小童吃了一惊,忙奔出内室唤人。
    温水送到,桓容直接举起陶壶,咕咚咕咚灌下半壶。水流沿着唇角流下,很快浸湿衣领。送水的女婢脸颊泛红,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一眼。
    放下陶壶,擦擦嘴,桓容长吁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他是不拒绝甜食,甚至有点喜欢,可甜成这样实在没法下口。上面还浇蜂蜜洒糖粒,这是要人命还是要人命?
    “郎君不喜?”小童满脸困惑。
    “不喜。”桓容实话实说。
    小童正要将漆盒撤走,恰好赶上桓祎来找桓容,见到甜得齁人的糕点,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一块接着一块,转眼消灭干净。
    桓容眼睁睁看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阿兄可否为我解惑?”
    “阿弟直说。”
    “阿兄不觉得太甜?”
    桓祎咂咂嘴,道:“的确有点,不过味道甚好。”
    桓容:“……”
    神奇的时代孕育神奇的物种,他这个不够神奇的,如何还能愉快的玩耍?
    临近傍晚,南康公主自台城归来,随车三箱竹简均是晋朝皇室的珍藏。
    当着桓容的面,南康公主道:“官家不喜欢读书,这些留在宫里也没用。”
    “阿母,这是否有点不妥?”
    “哪里不妥?”南康公主挑眉,下令婢仆无需开箱,直接抬去侧室,“与其便宜那三个,还不如给你。”
    桓容眨眨眼,亲娘似话里有话?
    “也罢,这事早晚都要告诉你。”
    南康公主抬手,婢仆迅速退出内室,背身立在廊下。
    “官家不近妇人,皇后无所出,宫妾所出恐非司马氏血脉。”
    桓容喉咙发紧。这样的事搁在哪个朝代都是要命。
    “瓜儿莫惧。”南康公主笑了,袖摆滑过膝头,蚕布似水波流动,“官家至今未立太子,此间事早非秘闻。”
    也就是说,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
    “不近妇人非是大事,偏要弄出那么几个,活脱脱就是个笑话!”
    桓容有点不确定,亲娘的意思是,皇帝龙阳没关系,弄出血脉不纯的子女绝不能忍?
    这是什么样的思考回路?
    “你知道就好,不要对旁人说,你阿兄也不可。”南康公主叮嘱道。
    “诺。”
    南康公主满意点头,话锋一转道:“我听阿谷说,府里的几个鲜卑奴不甚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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