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健仆未必信得过,可目前没有别的选择。况且,桓大司马的本意是将他“流放”,暂时无意取他性命。这些人随他前往徐州,全部摆在明面上,防范起来倒也容易。
    等他在盐渎县站稳脚跟,总能想办法慢慢调换。
    当地有大量的流民,对旁人来说或许是难题,换做桓容,完全是天上掉馅饼,堪称是机遇。
    他有县公爵位,食邑数千户,可配车前司马十人,旅贲四十人。虽说封地在氐人手里,只能算作象征,食邑也要打个折扣,国官更是一个都没有,但架不住亲娘和李阿姨给力,金银珍珠一箱箱的搬,绢布直接用车载。
    等他到了盐渎县,手中有钱有粮,还愁找不到“保镖”?
    回头想想,外要防备庾氏暗算,内要提防亲爹下刀,身边的婢仆信不过,随行的护卫都是间谍,这滋味,真正是爽得透心凉,非寻常可以形容。
    母子俩商定健仆人数,桓容起身告退。
    “你父归来,我会遣人唤你。”
    “诺!”
    桓容离开内室,踩着木屐穿过回廊。
    阳光自廊檐边洒落,哒哒声接连入耳。行过拐角,两三名婢女弯腰行礼,望着桓容的背影双眼发亮。
    因桓容迟迟不露面,北方战事又起,建康城中,“桓氏子”的传说渐渐平息。唯有仰慕桓容“美名”的女郎们,依旧时常眺望秦淮河北岸,翘首以待小公子的出现。
    桓大司马回到府内,见到跪在面前的阿谷,得知白日发生之事,仅是挥了下衣袖,立即有健仆上前将阿谷拖了下去,隔日便送去城外大营,此后生死不知。
    随后两天,府内一切照常。
    送别宴上,桓大司马同南康公主对坐,屡屡举杯相邀。可惜公主殿下不买账,任凭桓大司马上演独角戏,偶尔给个冷笑都是赏脸。
    “细君素喜珊瑚,我日前偶得两株,已令人快马加鞭送往建康。”
    “多谢夫主。”
    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珊瑚大方收下,冷笑依旧是冷笑。
    桓大司马终究是理亏,哈哈一笑掩饰过去。
    桓容和桓祎专心用饭,漆盘送上又撤下,兄弟俩眨眼吃下整头羊,很快引来桓大司马的注意。
    “阿子这饭量?”
    “瓜儿日前受伤,虎儿勤于练武,都需要补一补。”
    桓温:“……”这是补一补该有的食量吗?
    宴毕,桓容被桓大司马唤去正室。
    房门在身后合拢,桓容正色跪坐,神情不见半点紧张,任由桓温居高临下的打量。
    必须承认,无论桓大司马内在如何,外在的确是一等一的俊朗帅男。人过中年不见半点发福迹象,反而增添几分岁月沉淀的魅力。
    权势、财富、美人,桓大司马样样不缺。
    如果不是第三次北伐遭遇滑铁卢,政治上遇到谢安这样的神人,造反大计功亏一篑,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标准样板。
    父子对坐半晌,依旧是桓大司马先开口。
    “阿子此去盐渎,随行之人务必精挑细选。我已选好健仆二十人,均是西府军出身,曾追随我南征北讨,必可护你周全。”
    “谢阿父。”
    “抵达徐州之后,无需着急赶往盐渎,可先往郗方回处拜会。我会修书一封,你带去即可。”
    “诺。”
    “有何需要尽可同为父讲明。”桓大司马渣了十几年,扮演起慈父照样驾轻就熟。
    “儿确有一事。”
    “直言即可。”
    “此去未知归期,唯请阿父保重。他日儿有所成,必拜至阿父跟前,以谢阿父栽培之恩。”
    桓容言辞恳切,目光清正,面容俊秀如玉,额间一枚朱砂痣恍如彩宝。
    话落弯腰行拜礼,退出内室。
    目送桓容离开,桓大司马突觉心头不定。回想桓容近日言行,联系郗超前番所言,不由得眸光渐深,眼底泛起一丝冷意。
    第二十四章 变化
    太和三年,四月,戊子
    桓大司马离城当日,本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车队行到宣阳门,天空陡然聚起层层乌云,雷鸣闪电突降,大雨倾盆而下。送行的官员来不及躲闪,全部浑身湿透,淋得落汤鸡一般。桓温在车前同桓温道别,同样未能幸免。
    说也奇怪,等到桓大司马离城,不到一刻钟,雨水骤然停歇,云层随风散去,碧蓝晴空犹如水洗,仿佛之前的疾风暴雨都是幻觉。
    桓容坐在车上,发梢不停滴水,连连打着喷嚏。
    小童不敢轻忽,张开布巾为桓容拭发,并连声吩咐健仆扬鞭,以最快速度赶回府内。
    “不能在外边耽搁,郎君怕要着凉!”
    “诺!”
    牛车行过秦淮河北岸,知是桓氏郎君经过,立刻有人群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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