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你去将人带来。”
    “诺!”
    小童利落跳下车辕,将伤势最轻的两名贼人带来,按跪在车厢前。
    彼时,郗超已经被送回“原车”,在场仅有刘道监和几名忠仆,其他都在数米之外,或清理营地,或举着火把四下搜索,寻找落网的贼人。
    不是桓容特别信任刘参军,而是急需找一名证人。一要身份足够,二要同桓氏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刘参军最为合适。
    贼人被带到,桓容似嫌弃他们满脸血污有碍观瞻,特地丢下一块蒙布,令小童给他们净面。
    刘参军不禁皱眉。
    闻桓氏子在建康有美名,如今看来多有不实。
    看到刘参军的表情,桓容并未放在心上。此举的确有些过头,但为隐藏香料作用,他不介意拖拉一回。
    小童十分仔细,用力擦拭掉贼人脸上的污泥和血水。
    贼人起初未有所觉,片刻后变得目光涣散,明明知道自己不对劲,嘴巴偏偏不听使唤,几乎是桓容问一句便答一句,没有半点停顿。
    “何人派遣尔等?”
    “庾参军。”
    “二公子。”
    两人同时开口,给出的却是不一样的答案。
    桓容挑高眉尾,继续问下去,得知两人根本不认识,选择同一地点埋伏实在是出于巧合。
    前者是庾邈所派,为的是“报仇”。桓大司马断掉庾攸之一条胳膊,让他成为废人,庾邈就要桓容的项上人头,才能解心头之恨。
    后者明面为桓济所派,真正下命令的是谁,不用深想也能知道。
    贼人管不住嘴,凡是桓容想知道的,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盘托出。
    桓容先是气恼,后是愤怒,继而又是苦笑。他算是明白,所谓逼上梁山是什么滋味了。想安稳的活下去,真心是不“自立”都不成。
    刘道监额头开始冒汗。
    刘氏曾祖以军伍起家,并非士族出身。根基不牢,没有太强的靠山,知晓这样的秘闻绝无半点好处。事情传出去,庾氏不会放过他,南郡公亦然。
    掉头就走?
    早已经来不及了。
    抬眼看向桓容,刘参军恍然间明白,难怪谢幼度特地遣人送信,说动刺使派兵来迎。估计早知桓氏父子不和,庾氏也在蠢蠢欲动。
    真相大白,桓容不会放过害他之人。自己被拉来旁听,百分百会陷入乱局,脱身不得。
    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拉进坑中,建康出来的郎君,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
    无奈的磨了磨牙,日后的北府猛将刘牢之,莫名的对月感伤,仰天长叹。
    第二十八章 心惊
    贼人审讯完毕,录得口供达三十页。桓容特地抄录部分交给刘参军,请后者呈给郗刺史过目。
    “此地距建康不远,天子亲命朝官竟遭刺杀,足见庾氏猖狂。”
    对于桓济派来的刺客,环桓容只字不提,一口咬定庾邈藐视天威,心胸狭窄,挟私仇派人刺杀朝廷命官,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如非郗参军拼死相护,刘参军及时来救,容性命恐难保全。庾氏如此恶行实令人发指!”
    刘牢之捧着口供,目瞪口呆半晌。
    “郎君的意思是?”
    “我将修书一封送往姑孰,将部分擒获的贼人一并送去,交给家君发落。郗刺史阅过供词,余下贼人尽可提走。”
    刘牢之尚未转过弯来,被请来抄录供词的郗超倒吸一口凉气。
    桓容扫他一眼,嘴角掀起一丝笑纹。
    现下桓大司马是桓氏的顶梁柱,一旦他倒下,自己也别想得好。哪怕渣爹已经抄起刀子,他也没法马上回砍。
    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话语权都没有,想不憋屈也难。
    认真计较起来,供词和刺客握在自己手里,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杀了浪费,不杀真心憋闷,不如大张旗鼓送回姑孰。
    渣爹尚要脸面,桓济九成要背锅,而且背上就摘不掉。
    若是渣爹决心回护,至少短期内不会找自己麻烦,还要给他送钱送粮,向世人展示父慈子孝,孔怀相亲,家庭和睦。什么父子相残,什么兄弟相杀,统统都是污蔑!
    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太长,但抓紧些也能在盐渎打下基础。
    假设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障,还谈什么其他。
    桓容下定决心,哪怕用金银珍珠来砸,也要砸起一支队伍,替代心怀二志的旅贲。所谓有钱任性,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撇开桓氏内部,对庾氏就无需客气。
    郗愔忠于晋室,本该和庾氏很有共同语言。可惜庾氏丢掉荆州,失去兵权,野心却从未减少。动不了桓大司马,干脆三不五时开挖郗愔墙角。
    太和二年,朝廷下令迁郗愔平北将军,领徐、衮二州刺史,镇京口,都督徐、衮、幽等侨州诸军事。
    桓大司马还在掂量如何开口,庾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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