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兄弟俩回到坞堡,四月间发生的事,秦璟多数已了然于胸。
    “郎君回来了!”
    城头上的仆兵吹响号角,吊桥放下,篱门悬起。
    秦璟策马走过木桥,发现护城河早已见底,不禁皱眉道:“我离开之前,阿父已遣人在郡内寻井,如今可有收获?”
    “尚未。”秦玦摇摇头,面上现出几分沉重,“坞堡内有几口井,暂时还能救急。附近的村落多数缺水。靠近河口的还好,距河远的,每天都要走上几里路去担水。”
    过瓮城之后,多数骑兵转道往军营休整,傍晚之前需再次出巡,谨防有乱兵混入,仅有数名部曲随两人回府。
    看到跟在秦璟身后的寥寥数人,秦玦诧异问道:“阿兄,秦雷秦俭呢?”
    想到秦璟曾在途中遭遇麻烦,秦玦难免生出不祥猜测。
    “阿兄,该不是他们都……”
    “没有。”秦璟看了秦玦一眼,给出否定答案。待行到府门前,翻身下马,立即有健仆上前接过缰绳。
    “我将他们留在南地。”
    “啊?”秦玦瞪大双眼,下马时没留神,险些摔了一跤。
    “此事我会禀报阿父。”门前不是详叙之地,秦璟道,“想知道就随我来。”
    秦玦忙不迭点头,将马鞭丢给仆兵,大步跟上秦璟。
    秦璟归来的消息,早已由黑鹰送至西河郡。
    秦策近日忙着调兵,专为防备氐人和鲜卑人异动。秦璟和秦玦来见时,他正同谋士商讨防御之策,重点在相邻的太原郡和上郡。
    “慕容垂在豫州,洛州也需加紧防范。”
    慕容垂是举兵造反还是投奔氐人,目前尚不明朗。邺城内局势难辨,旨意政令朝令夕改,别说是远在西河郡的秦策,就是身在邺城的鲜卑贵族都看不明白。
    听闻晋朝又将北伐,目标很可能是燕国,秦策又添一层顾虑。
    他去年遣秦璟南下,为的就是联合晋朝驱逐胡人。儿子归来却告诉他,现下的晋廷不足与谋,两次率兵北伐的桓温有奸雄之态,王莽之志。如秦氏贸然同其联合,非但目的无法达成,还可能会被暗算。
    如此一来,秦氏的立场就变得微妙。
    腹背受敌,结盟计划泡汤,秦氏坞堡孤立北地,只能独自面对强敌。
    秦璟和秦玦走进室内,秦策正对着一幅舆图皱眉。
    “阿父。”
    秦璟回来得匆忙,并未更衣洗漱,身上还带着尘土的味道。
    “阿子回来了。”秦策疲惫的捏了捏额心,“沿途可还顺利?”
    “尚好。”
    事实上,归来的途中也曾遇到麻烦,有鲜卑乱兵袭扰马队,秦璟带人冲杀两个来回,身后留下不下五十条人命。
    这些鲜卑人看到秦氏坞堡的旗帜,仍要举刀冲杀,明显是有备而来。
    秦璟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抓住两个俘虏,查验刻在两人肩上的图腾,辨认出其为乞伏鲜卑,不禁一阵诧异。
    乞伏鲜卑早已投靠氐人,为何会出现在慕容鲜卑境内?
    此事过于蹊跷,饶是随行的谋士,一时半刻也想不清楚。
    听完秦璟的叙述,秦策眉心紧拧,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确定是乞伏鲜卑?”
    “依图腾判断,九成不会错。”
    慕容鲜卑贵族肤白,五官深邃,同其他五部极好区别。但其部众多为宽额细目,除了源于匈奴的宇文鲜卑,与其他四部并无明显差异。
    想要区别彼此,除了服饰,只能依靠图腾。
    “这伙伏兵出现的地点靠近豫州。”秦璟心中有所推测,只是没有证据,并无十分把握,“儿怀疑,慕容垂可能已经暗通氐人,这些乞伏鲜卑即是氐人所派。”
    室内陷入沉默,秦策眉心皱得更深。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秦璟话锋一转,道,“慕容垂尚无投靠氐人之意,这伙乞伏鲜卑闯入此地,明目张胆袭击秦氏车队,为的就是传出消息,引来邺城注意。”
    假设是后者,鲜卑朝中必对慕容垂生疑,短暂平衡的局面注定被打破。
    如果慕容评或可足浑氏痛下杀手,慕容垂不想丢了脑袋,要么造反,要么叛逃,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氐人都可坐收渔翁之利。
    甚者,挥师北上的晋朝都能分一杯羹。
    “能想出此等计策的,唯有苻坚重用的王猛。”
    之前慕容垂使计,果断利用王猛一回。以后者的行事作风,早晚要连本带利收回来。
    逼反慕容垂不过是开胃菜,计划必定还留有后手。可惜的是,王猛计策再好,遇上苻坚这样的主公,照样要打个折扣,甚至回城折本买卖。
    父子一番商议,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端看邺城作何反应。
    假如真是王猛用计,意图将秦氏也拉下水,自然不能让他如愿。更要让他知晓,秦氏不是能随便利用的棋子,非但不能利用,遇上更要绕道,不然的话,早晚都会吃到苦头。
    “阿父,儿此番南下,运回五船盐粮。”
    兵事说完,秦璟取出记录盐粮数目的簿册,逐一呈于秦策面前。
    “盐粮暂时留在洛州,如何分派全由阿父做主。”
    “为何不运来西河?”秦策不是责怪儿子,只是感到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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