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桓容的确有这种预感。他的直觉向来很准,极少出差错。然而,关乎到北方政局,一时之间又无法断言。
    历史上,氐人灭了前燕,占据了前燕的地盘和全部人口。如果王猛多活几年,说不定苻坚统一北方之后,淝水之战的结果也会更改。
    随着秦氏坞堡异军突起,桓容又横插一手,历史变数增多。
    东晋的北伐有些虎头蛇尾,到底没有伤筋动骨,丢掉数万大军。慕容鲜卑衰落不假,但有段氏相助,慕容垂是投奔氐人,还是干翻慕容评自己上位,当真还很难说。
    没了乞伏鲜卑这个打手,又平白失去万余兵力,以苻坚掌控的人口数量,想要东进不是一般的困难。而张凉这时候动手,牵制住氐人兵力,难保没有秦氏坞堡在暗中动作。
    北方胡人环伺,汉人的处境愈发困难。只要头脑足够清醒,唯二的汉人政权早晚会有联合。
    今后是否会分道扬镳,甚至互相捅刀子,尚且是个未知数。现下,为保证彼此的利益,联手驱逐胡人势力最为重要。
    秦氏坞堡拿下慕容鲜卑,百分百会掉过头来给氐人当头一击。
    届时,西有张凉东有秦氏坞堡,苻坚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即使二者不着急动手,北方的柔然和西南的吐谷浑都不是善茬,遇到便宜肯定会一拥而上。
    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对苻坚而言,别说实现雄心壮志,想要保住现在的势力都很困难。
    桓容看着舆图,手指缓慢的勾画,指尖染上一点磨痕,不禁生出疑问。
    先是慕容鲜卑,然后是氐人,接下来是谁?
    “莫非秦氏打算称王?”
    苍鹰恰好在此时回头,锐利的鹰眼仿佛利箭,口中发出一声鸣叫。
    桓容没提防,惊出一头冷汗。
    再看舆图和绢布,先前的线头没有理清,脑中反而变得更乱。
    临近正午,阿黍送上炙肉和稻饭。
    闻到饭菜的香味,桓容腹中开始轰鸣,干脆抛开诸多杂念,先填饱肚子再说。
    出仕盐渎之后,桓容实在不想委屈自己,将一日两餐改为一日三餐。
    在军中没有条件,回到建康,婢仆和厨夫拾起老规矩,早早备下膳食,热汤终日架在火上,方便随时取用。
    吃下两碗稻饭,桓容的动作慢了下来,脑子又开始转动。
    如果秦氏真有称王之意,他该如何应对?
    “郎君,可是膳食不合口味?”
    “没有。”桓容摇摇头,夹起一块炙肉,慢慢在口中咬着。
    咸香侵蚀味蕾,桓容眯起双眼。
    称王又如何?
    他早非吴下阿蒙,对乱世也有了清醒认知。
    掌控盐渎之地,手下几千壮丁,身边又不缺人才,更握有海盐和舆图,哪怕今后翻脸,照样有办法咬对方一口,不让自己吃亏。
    只不过,事情没到那个份上。
    秦璟送来这封书信,未必没有同他继续合作之意。
    总体而言,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在没必要撕破脸之前,依靠利益维系,大家还能做朋友。
    思及此,桓容呼出一口浊气,又端起饭碗。
    车到山前必有路,与其愁那些有的没有,不如继续夯实根基。
    没法将渣爹坑倒,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让世人不敢小觑,不等秦氏真的称王,他八成早没了小命,想得再多也是白费。
    而且,秦氏能称王,他又岂会一直做个盐渎县令。只要掌握相当实力,甭管遇上谁,照样能立于不败之地。
    乱世之中,唯独六个字:兵力,财力,地盘!
    念头闪过,桓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他怎么会生出这个想法?
    放下筷子,桓容收拢五指,神情微凝。
    接下来两日,桓容继续翻阅府内藏书,同时给谢玄送去书信,既为谴责当日的不厚道,也顺便打听一下,谢家出于什么打算,才会想同他结亲。
    他无意成婚,却不想同谢氏交恶。明知陈郡谢氏今后的发展,还要傻愣愣的得罪对方,百分百是脑袋被门夹了。
    况且,托太后同南康公主说项,面子着实不小。桓容出于谨慎,总要弄清前因后果才能放心。
    谢玄的回信来得很快,看到信中内容,桓容着实松了口气。
    作为同辈中最出色的郎君,谢玄对当日不厚道的举动着实有几分汗颜,在信中表示,他日一定设宴请桓容过府,亲自向他赔罪。
    关于联姻之事,他确实知道。
    欲同桓容结亲的一房实为旁支,历数三代,并无能撑起家门之人,不是族中相助,已将入不敷出,不过是空有名声罢了。
    为何看上桓容,不用明说也十分清楚。
    饶是如此,风声透出,谢氏内部仍是反对声居多。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究其根本,依旧是门第观念使然。
    谢玄看不惯旁支的举动,在信中暗示此女非是良配。
    换成其他人,谢玄断不会说出此言。但他同桓容交好,且有谢安之前的评语,信中没有半点遮掩,字字句句说得清楚明白。
    “如此一来,我不应这门亲倒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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