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剩下桓容同秦璟二人,都没有急着出言,而是端起茶汤慢饮,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如桓容所料,雨势越来越大,推开车窗,可见大雨连成一片,自云中泼洒,仿佛当空垂下的幕布,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车辙都被雨水注满。
    雨滴密集下落,溅起一团团水花。
    雨水打在车厢上,发出阵阵钝响。
    苍鹰收拢翅膀,老实的站在木架上。
    梳理过羽毛,转头从托盘上叼起一条肉干,嫌弃似的半吞不吞。遇上秦璟转头,讨好的蓬松胸羽,可惜没得来奖励,郁闷得叫了一声,肉干垂直落地。
    阿黍许久未归,桓容看着窗外的雨幕,隐隐有几分出神。
    秦璟放下茶汤,目光落在桓容脸上,轻声道:“容弟喜雨?”
    闻听此言,桓容不由得一哂,胡乱的点了点头,收回乱飞的思绪。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木盒,送到秦璟面前。
    “这是?”秦璟看向桓容,表情中带着疑惑。
    “秦兄一观可知。”
    秦璟又看桓容一眼,随手打开盒盖,发现内中是两封书信。
    信封的纸质不是寻常人能用,封口的蜡更是难得。
    秦璟拆开蜡封,取出信件展开,匆匆扫过两眼,当即神情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桓容看不懂的情绪。
    信纸没有裁开,而是以整张纸书写而成,其后重复折叠,类似于明清时的奏折。
    依纸张透出的字影,信并不长,粗略估算不过两三百字。秦璟看信的时间却格外长,目光定在信尾,引得桓容好奇心顿起,很想知道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不料想,秦璟看过两遍,直接将信纸合拢,装入信封,贴身收好。
    “信中之事关乎重大,我不能做主,需得禀告家君。”
    桓容愈发感到好奇,不由开口问道;“信中是何内容,秦兄可方便透露一二?”
    “容弟不知?”秦璟面露诧异。托桓容送信,竟未将信件内容告知。如是寻常也就罢了,但思及信中所言,不得不让他皱眉。
    “不知。”桓容摇头。
    “告知容弟也无妨。”秦璟沉声道,“谢侍中信中有言,晋室有意同坞堡联合伐燕。”
    什么?!
    桓容以为自己听错。
    他与谢安仅得一面之缘,与谢玄却有几分交情。通过谢玄之口,他多少能了解谢安的为人。以谢侍中的行事风格,实在不像会写这样的书信。
    “容弟不信?”
    “不是。”桓容蹙眉。
    他相信秦璟的为人,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只是他不明白,建康的事还没掰扯清楚,怎么又扯上北边?
    为皇位继承之事,建康、姑孰和京口正三方角力,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这种情况下,难言历史会依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然而,究竟是司马昱成功上位,还是司马曜取而代之,总要有个结果。
    如此重要关头,朝廷不忙着联络郗愔对抗桓大司马,反倒要同秦氏坞堡联合伐燕,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脑袋进水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越想越是糊涂,桓容的脑袋里就像缠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线头。
    “容弟可是不解谢侍中之意?”秦璟忽然开口。
    桓容点了点头,他的确不明白。
    在聪明人跟前不懂装懂没任何好处。
    “还请兄长帮忙解惑。”
    “晋室未必真有意联合坞堡伐燕。”秦璟说话时,单手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划过桌面,白皙的指尖同深色的硬木形成鲜明对比。
    不是真有意伐燕?
    桓容眉心皱得更深,脑海中灵光微闪,奈何速度太快又过于模糊,依旧似懂非懂。
    “建康之事我略有耳闻,晋室此举大有深意。”
    秦璟探过桌面,将木盒推到桓容身前,手指有意无意的擦过桓容手背,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桓容低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借收起木盒将手缩了回去。
    严肃的时刻,此举未免不合适。至于绯红的耳根……无他,车中闷热而已。
    秦璟微掀嘴角,笑意染上眼底。
    “咳!”
    桓容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端正表情,本意是严肃一下气氛,不想抬头就撞进了黑色的眸底,头皮一阵阵发麻,登时有种挖坑自己跳的挫败感。
    “秦兄,”桓容攥紧手指,暗自压下心头悸动,声音微哑道,“可否为容解惑?”
    秦璟见好就收,以免真惹得某只狸花炸毛。
    “我日前获悉台城之内不稳,术士卜出‘晋室安稳,天子出宫’的卦象。”
    桓容心头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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