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允立功心切,哪管什么士族不士族,公子不公子,下手没有半点犹豫。
    被捆在院中的朱胤家人噤若寒蝉,倒是朱辅的儿子有几分骨气,哪怕双手动弹不得,仍是挣扎不休,对桓容破口大骂。
    “小贼,总有你后悔之日!”
    桓容没理他,接过蔡允搜出的书信,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眉毛越挑越高,最后竟笑出声来。
    “使君因何发笑?”钟琳觉得奇怪。
    “孔玙自己看。”将书信递给钟琳,桓容笑着摇了摇头。
    该怎么说?
    在权势和利益面前,友谊的小船果真是说翻就翻。
    “这……”看过信件内容,钟琳也不由得失笑。
    “如何?”桓容转过头,“孔玙之前曾与我说,处置了朱胤,恐引来朱辅反扑,同袁真联合之事需慎重考量。如今来看,无需我动手,只要将此信送到寿春,袁真和朱辅必定翻脸。”
    “仆确实没有想到,朱辅胃口如此之大,竟想吞并袁氏仆兵。”
    “原因不难猜。”桓容收起笑容,叹息一声,“袁真病入膏肓,袁瑾没有他的才能,恐怕掌控不住手中的势力。朱辅应该是起了贪念,想要吞并袁氏势力,继而在寿春自立。”
    说到这里,桓容又将目光移向院中。
    朱辅派儿子送来这封信,是想同朱胤联手,借调临淮郡兵壮大手中实力。等到袁真咽气,立即对袁瑾动手。
    朱胤似乎防着对方,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结果拖到桓容再抵盱眙,想要调兵都没了机会。
    仔细回想,以之前对朱胤的印象,不像会有昨夜那般失态的举动。八成是为吸引桓容注意,为侄子争取脱身的时间。
    无论平日如何防备,一旦家族面临威胁,朱胤的选择和庾倩庾柔别无二致。
    “家族啊。”
    在几个月前,桓容未必能体会这两个字在东晋的意义。如今有所体悟,却是以鲜血和人命为代价,难免有几分唏嘘。
    “带下去吧。”
    朱辅之子依旧在大骂,桓容却是意兴阑珊,摆摆手,立刻有健仆上前堵住他的嘴,将他和朱胤家人一起拖了下去。
    “贾舍人。”
    “仆在。”
    “后续之事交给你。”
    “诺!”
    “另外,明日开始考核甄选郡县职吏,劳烦你和孔玙了。”
    “明公放心。”贾秉拱手,随后笑道,“明公,仆字秉之。”
    桓容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点点头。
    “劳烦秉之。”
    “诺!”
    时间仓促,郡县的政务不能停摆,贾秉和钟琳一边忙着郡县职吏甄选,同时还要接手政事,都是忙得脚不沾地。
    贾秉的从弟和外弟一起帮忙,又从原有的县衙职吏中选出几人,总算能应付过去,不至于闹出乱子。
    看到几人在职房内熬油费火,桓容很有些不好意思。
    他还是想当然了。
    好汉还需三个帮。
    贾秉和钟琳再有才敢,一人能顶两三人,终究不是神仙,无法一肩担起一州政务。
    “人才啊。”桓容嘬了嘬牙花子。
    昨晚动手很爽快,今天就要面临这么大的缺口。要不是实在忙不过来,贾秉和钟琳未必会同意“公开考核甄选”之事。
    究其根本,这样的做法同魏晋选官制度背道而驰,稍有不慎,桓容就会成为“全天下”的靶子。
    历史上,科举制度出现在隋朝,却在唐朝以后才逐渐发展兴盛起来。
    一是因为隋朝持续的时间太短,想发展也没条件;再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延续自魏晋时代的士族门阀压根不买账。
    之前都是品评选官,朝堂上下都是“自己人”。现下却要同寒门庶人同入考场,争一个官位,这不是开玩笑吗?
    对拐不过弯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侮辱!
    这个时代的士族子弟有多骄傲?
    最知名的例子:不为五斗米折腰。
    陶潜不愿受蛮横的上峰辖制,直接挂印离去。五斗米是他的官俸,人家压根不稀罕。
    在此之前,桓容偶尔有出格之举,到底没有脱离整个世俗框架。在盐渎实施职吏考核,也是在旧有的体系之内。
    如今却要打破规则,绕开州郡大小中正直接考核选官,所冒的风险不可谓不大。
    然而,他想要在幽州立足,将政务军务牢牢握在手中,做到令行禁止,不为其他势力辖制,就必须冒这样的风险。
    “州中正出身吴姓,乃是朱胤的外舅。”
    换句话说,人家是老丈人和女婿的关系,自己刚抓了女婿,老丈人岂会给他好脸。不设法下绊子就不错了,推举官员?想都不要想。
    中正地位特殊,桓容不能轻易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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