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出的道路再次合拢,小娘子们爆发出惊人的热情,赫然冲开人形兵器的阻挡,手挽手包围马车。
    桓容僵在车上,突然意识到,什么叫不作不死。
    贾秉退入车厢,车窗合拢,无声无息。
    桓容悲愤回首:秉之,这是一个谋士该做的?
    车内没有半点回音。
    很显然,贾舍人决心沉默到底,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人群迟迟不肯散去,桓容实在无法,二度做了人形花架,被“观”足两个时辰。
    待到终于被放行,桓容回首眺望,惊魂未定的得出结论,所谓看杀卫玠,或许真不是夸张。
    做一个魏晋时期的名人,当真是不容易。为保证生命安全,必须德智体全面发展,心理素质更要过关。
    马车冲出人群,一路疾行,赶在篱门落下前抵达青溪里。
    彼时已过晚膳,家家正门紧闭,灯火透出墙外,照亮绕屋而过的溪水。时而有小鱼游过,鳞片反射微光,组成一条银色彩带,映衬空中银河,别有一番意趣。
    季夏依旧炎热。
    晚风拂过,没有半丝凉意,愈发闷热难耐。桓容坐在车厢里,扯了扯领口,只觉得颈侧微痒,很是难受。
    “郎君莫要抓。”阿黍找出一瓶药膏,取下木塞,一股草药的芬芳瞬间飘散,“郎君,这是华医者调配的药膏,可涂抹在颈上。”
    “我自己来。”
    桓容立刻抓过药瓶,挖出一块抹在痒处,顿觉一阵清凉,当下舒服得叹息一声。
    “幸亏有这个,不然一路都要受罪。”
    古代草木繁盛,蚊子也是原生态。一只只凶猛无比,被叮上一口,疼痒不说,肿包迟迟不消,抓破就会留疤。
    桓容倒是不在乎,男人嘛,有两条疤算什么。
    阿黍却如临大敌。特地寻上北归的良医,配出近百瓶药膏,确保药量充足,足够用到秋末。
    此药一经问世,立刻大受好评,尤其得女眷喜爱。由胡商市去西域,价格翻了几番,竟至有价无市。
    涂完药膏,桓容饮下半盏茶水。
    晚风终于有了凉意,烦躁的情绪随之缓解,想到亲娘信中所言,不觉嘴角微翘,心情开始转好。
    “明公可是想到乐事?”贾秉开口道。
    “乐事?算是乐事吧。”
    桓容放下漆盏,将车窗全部推开,视线掠过稍显陌生的街巷,笑道:“秉之,冠礼之前,我需往城外拜见大君。至于两位兄长处,劳烦你代走一趟。”
    渣爹必须见,这是规矩。
    桓熙和桓歆另论。
    给面子的话,派贾秉走上一回,堵住有心人的嘴。不给面子,直接晾在一边,又能拿他如何?
    “三兄很有志向,秉之无妨帮上一帮。”
    听闻此言,贾秉眸光微闪,笑得意味深长,“明公放心,秉定竭尽所能。”
    “不能放火。”
    “诺。”
    “也不能撺掇别人放火。”
    “诺。”
    贾秉答应得十分痛快,桓容却莫名提心。
    “我是认真的。”
    “明公放心。”贾秉颔首,微微一笑,“仆亦然。”
    桓容头皮发紧,升起不妙预感。
    更不放心了。
    怎么办?
    马车行过两座石桥,终于抵达位于里中的宅院。
    距正门十步,钱实已率人迎上前来,抱拳行礼道:“见过使君!”
    车门随之开启,桓容弯腰行出,笑道:“免礼,季诚一向可好?”
    钱实再抱拳,请桓容下车。
    此时正门大开,健仆护卫分立两侧。门前高挂灯笼,院内火光通明。两排彩灯悬在青石路旁侧,照亮暗处的石壁箭楼。
    前院的布局很是熟悉,处处带着相里氏影子,不免让人想起盐渎县衙。行过前院,回廊尽头转过一行人,是来迎桓容的阿麦和婢仆。
    “郎君。”阿麦福身行礼,恭敬道,“殿下在正室。”
    “好。”桓容点点头,迈步穿过回廊。
    除了和庾攸之的那场小冲突,他少有走进青溪里。没料想,当初揍人的地方,如今竟变成自己的产业。
    回忆此前种种,记忆固然鲜明,仍有恍如隔世之感。
    那时,他只想着乱世偷安,从未曾预料到,一步一步偏离方向,最终走上逐鹿中原,对抗群雄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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