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瞬间弥漫。
    和寻常酒水不同,坛中泛着微红,底部微有沉淀,却并不显得浑浊。酒水落入玉制羽觞,仿佛一枚红玉,未入口已能醉人。
    “此乃桃花酒,出于幽州。据传是前朝的方子,恰好被我子寻到,特地命制成数坛,今岁刚成。入口微甜,不似粮酒辛辣,诸位满饮。”
    话落,南康公主举觞,席中女眷遥祝共饮。
    酒水入口绵软,带着些许的甜味,如饮蜜水一般。入喉方才感到微辣,随即化为一股暖意,缓缓融入胃中,流变四肢百骸。
    “确是好酒。”
    哪怕是不善饮酒的女郎,此刻也能多饮三盏。再想南康公主所言,不免感叹桓容的用心。
    “淮南郡公至孝,殿下有福。”
    “范夫人夸赞。”
    三觞之后,南康公主向阿麦示意,后者无声退到门边,轻轻拍了拍手。
    一阵琴弦声起,数名做少年打扮的舞女鱼贯而入,身着短袍,手持木剑,发以木簪束起,面上未着脂粉,用力踏着双足,伴着弦乐和鼓声起舞。
    舞乐声中,酒香愈浓,气氛渐渐变得热络。
    有士族夫人寻机开口,打探桓容是否定亲。
    “此事不急。”明白对方的暗示,南康公主笑道,“日前有术士卜笄,言我子不易早定。”
    “哪位术士?”
    “扈谦。”
    此名一出,众人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几家夫人放下羽觞,下意识皱紧眉头。
    扈谦的大名,众人早有耳闻。
    此人数年为晋室卜笄,少有出错的时候,生命十余年不坠。
    今上在潜邸时,常为幼子夭折而苦,便是他卜出笄言,才有了两位皇子。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序齿,卜笄之事广为人知,更让他名声大噪。
    时人笃信鬼神,在场女眷多多少少都曾请过术士,询问过吉凶姻缘。细细思量,认为南康公主不是托辞,难免有几分遗憾。
    桓容身为男子,晚几年成亲并无大碍。纵然没有正室,美婢佳人都不会缺。自家女郎不能为妾,也不能无限制的等下去,结亲之事只能作罢。
    至于送美人,那是不入流的办法。就算要送,也不会是嫡支女郎,哪怕庶出也是一样。
    事情暂时揭过,南康公主再举觞。
    “请满饮。”
    鼓声稍停,乐声倏然一变,由激昂变得婉转。
    舞者陆续退下,换成手持柳枝的歌者,立在室内,伴着古琴的曲调,扬声唱起《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歌者声音悦耳,不似少女婉转,反倒有少年的清亮,竟有几分雌雄莫辨。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伴着古老的曲调,话语声渐停,仅有歌声绕梁,盘绕耳边久久不去。
    听到《桃夭》,自然会想起桓容抵京时的盛况。
    少年郎君立在船头,高情逸态,济济彬彬。朗声颂出诗经篇章,伴着江风流淌,鲜花柳枝纷落之间,白云浮动,波光倒映,醉了时光,敲开几多少女的心房。
    然君子无缘,不能强求。
    日后嫁于他人,此时的记忆亦将埋入心底。时而回想,追忆少女年华,或能再品那流淌在秦淮河中的曲调,重睹岁月亦不能褪去的风采。
    桓容压根不知,一时没留神,竟引得数名女郎为他伤怀。
    拜辞南康公主后,询问过婢仆,知晓桓熙等已先赴宴席,当下不再耽搁,快步行过廊桥。
    阿黍恰好同桓容错过,见背影远去,唯有吩咐童子,尽快去寻桓容,留意其他几位公子。随后前往客厢,寻到时机,在阿麦耳边低语几声,将桓歆所行尽数告知。
    “三公子的事,尽早处置为好。”
    说句不好听的,癞蛤蟆不咬人,但会膈应人。
    桓歆没有多少实力,再蹦高也成不了大患。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纵容他继续下去,难免不会惹出麻烦。
    “四公子那边也该留意一下。”
    “我知。”阿麦点头,低声道,“此事我会报于殿下。如何处置当由殿下决断。”
    阿黍点点头。
    “郎君那里需有所提防。”阿麦道。
    “郎主在席上,事不好明言。我已吩咐童子多留心三公子,并在席间提醒郎君。”
    两人商议一番,阿麦转回客厢,阿黍前往正室。脚步匆匆,心中怀揣不定,表情却分毫不显。
    与此同时,桓容抵达正室。
    因他出现,乐声稍停。
    桓温作为主人,本该位于上首,但天子御驾亲临,哪怕是做样子,也要让出正位,在右侧入席,行臣子的礼仪。
    郗愔与他对面,脸上似笑非笑,寻到机会就要刺上两句。其下依次为谢安等人,彼此推杯换盏,倒也算是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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