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不让。”婢仆咬住下唇,声音微低。
    桓容再次开口:“阿楠在何处?”
    “回郎君,阿楠染上风疾,留在盐渎养病,此次并未跟随。奴伺候四郎君三月,幸得郎君看重,郎君房内的事多由奴打理。”又是那名婢仆,回话时下颌轻抬,故意抿紧红唇,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阿楠病了?”
    “回郎君,是他贪凉之故。”
    桓容眯起双眼,打量着婢仆,“你名为何?”
    婢仆脸颊微红,道:“回郎君,奴名阿宁。”
    “阿宁?”桓容轻轻颔首,“倒是个好名字。”
    婢仆脸色更红。
    桓祎从屏风后走出,见到眼前情形,不禁面露诧异。
    “阿弟?”
    “阿兄,此女是从盐渎带来?”
    “对。”桓祎点点头,坐到矮榻边,夹起一块熏肉大嚼,咽下后方道,“是县衙收拢的流民,我见她可怜,又认得几个字,就留在身边伺候。”
    “如果我向阿兄讨要,阿兄可愿意相让?”
    “说什么让不让。”桓祎咧嘴一笑,“一个奴婢罢了。只不过,阿弟需得告知阿母。”
    桓容点点头,再次看向婢仆,后者早已脸泛春色,目如春水。
    “你意如何?”
    “奴愿伺候郎君。”婢仆伏跪在地,刻意展现娇柔的身段。
    见她这般表现,桓容神情不变,桓祎停下筷子,笑容瞬间消失。
    “阿弟,这人不能给你。”
    “为何?”
    “不是好东西。”
    话音落下,婢仆脸色煞白,表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桓容挑眉道,“阿兄打算如何处置?”
    “送去田庄。”桓祎又夹起一块熏肉,“我数月在海上,没想到身边有这样的。阿弟是看出她心思不对?”
    桓容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我问话都是她在回答,显然得阿兄重视。然而,阿兄昨夜醉酒,醒酒汤未用,衣衫未换,身边是什么情形,她竟一问三不知,反而满口推脱之言。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实是有害无益。”
    身处的环境改变,思考方式自然会随之变化。
    撇开身份,单以“职业准则”来讲,此人也是严重不合格。何况她另有心思,将来难保不会为利益所动,生出二心,作出背叛之事。
    “郎君,求郎君怜惜!”
    被拖下去时,婢仆大声求饶,跪在旁侧童子却大感解气,就差说一声“活该”。见桓容看过来,不觉脸色微白,到底不忿婢仆平日所行,开口道:“郎君,阿楠不是贪凉,是被浇了水,这才没能随行!”
    “哦?”
    “就是阿宁做的!”童子豁出去,誓要让婢仆不得翻身,“她总在四郎君跟前转悠,又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仆等以为四郎君喜她,不得不忍气吞声。没料想,没料想……”
    不等童子说完,桓祎瞪大双眼,差点被熏肉噎住。
    “我喜她?我哪里喜她?!”
    童子伏跪在地,讷讷不敢出声。
    桓容叹息一声,道:“阿兄,这事怪不得他们。以后注意,莫要乱发善心才是。”
    桓祎心中抱屈,却又无从辩驳,只能化郁闷为食欲,一碗熏肉眨眼见底。
    “回到盐渎后,阿兄身边的人该清理一番。”桓容继续道,“我将奉阿母往盱眙,如果阿兄没有头绪,可向阿母和阿姨借人。”
    “阿弟要接阿母离开建康?”桓祎愣住。
    “对。”桓容点点头,“我要和阿兄商量的就是此事。台城未必肯放人,要顺利出城,需得计划一番……”
    签退婢仆和童子,兄弟俩关起房门,绞尽脑汁商量一番,最终定下计划,开始分头行事。
    桓祎点出数名健仆,带着十余辆大车赶往城外。
    桓容命人准备车驾,送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先往青溪里。
    “阿父清早出城,消息传出后,必有眼睛盯着桓府,此时不便出城。”桓容正色道,“阿母和阿姨先往青溪里,待时机成熟即可由暗道出城。”
    青溪里的宅院经过改建,两条暗道均已延伸拓宽,想要不引人注意的离开,并非什么难事。
    “届时,避开府外眼线,阿母在阿姨在僻静处登车,出城与儿汇合。”
    桓容的计划很简单,却相当有效。
    秘密送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出城,不做任何停留,马上赶往幽州。在途中送出表书,无论天子肯与不肯,事实即成,车队再不可能掉头。
    怒火中烧又如何?
    桓容身为郡公,奉养亲娘合情合理。更何况,封地是太后给的,爵位是天子封的,收回去?不怕脸被扇肿?
    “阿父已经出城,想必很快动身。事不宜迟,需得尽快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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