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良久无声,倏尔响起两声鸟鸣。
    鹁鸽被放到一边,李夫人倾身靠近,袖摆擦过桌角,纤指落在南康公主的前臂,沿着祥云的纹路缓缓滑下。
    “阿姊的愿望定能达成。”李夫人垂下长睫,笑容愈发明艳,“郎君定能问鼎中原,结束百年战乱。”
    南康公主睁开双眼,笑道:“说是容易,做起来却难。待安顿下来,我会书信几位从兄和从侄,看看晋室内是否还有聪明人。”
    只要长着脑袋,就该晓得建康是一滩浑水,不该轻易搀和进去。想在权臣和士族争权时保住自身,必要寻到有力同盟。
    不然的话,就会像武陵王司马晞一样,成为两方势力争斗的牺牲品。纵然保住性命,后半生却要在战战兢兢中度过,更会背上“不义”之名。
    “阿姊想要联合诸侯王?”
    “并非一定要联合。”南康公主笑道,“只要他们聪明些,不要和瓜儿为敌。他日朝中发难,瓜儿就能少许多掣肘。”
    最直接的效果,褚太后和司马昱无法借宗室施压。有诸侯王站在桓容一边,舆论不会一面倒,“乱臣贼子”四个字亦能从史书上划去。
    李夫人点点头,回手推开车窗,微凉的秋风吹入,瞬间卷起鬓边的乌丝。
    “阿姊,你瞧。”
    天边出现一片火云,辽阔的大地似被映红。
    “明日必是好天气。”
    车厢内的情形,桓容并不知晓。
    为尽快抵达盱眙,队伍日夜兼程,过城镇不停。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坐在车内,眺望沿途经过的城镇和村落,虽未靠近细看,仍是惊讶连连。
    自桓容赴任幽州,政令一条接一条颁布,治下百姓均得实惠。
    州治所大量招收流民,奖励开荒,并以盱眙为中心大兴土木,实行以工换粮,成效十分显著。
    州内饥民日益减少,布满荒草的农田被重新开垦,大片种上粟米稻麦。破败的城池被重新修建,陆续安排下官员。经过一番休整,虽不及昔日繁荣,却也有了店铺开张、商旅往来。
    值得一提的是,幽州的吴姓陆续投向桓容,成为治理地方的中坚力量。
    荒凉的村落逐渐有了人气,每逢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更有老人坐在院前,笑看童子们玩耍打闹。
    路过一处村落,队伍停下休整。
    州兵往村落寻水,许久未能返还。
    桓容觉得奇怪,以为生出变故,不想远处突起一阵嘈杂人声,取水的州兵归来,身后还跟着二十余名百姓。
    “怎么回事?”
    桓容面露诧异,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推开车窗,表情同样带着不解。
    “敢问可是桓使君当面?”
    一名老者越众而出,须发花白,满面沟壑。面容苍老仿如古稀,腰背依旧挺直,手上提着几只野物,目测有三四十斤。
    桓容看向老者,见对方手无寸铁,貌似并无恶意,示意许超和典魁不必紧张,上前半步道:“某乃幽州刺使桓容。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
    “果然是桓使君!”
    老人放下野物,俯身就拜。跟在他身后的汉子随之下拜,高呼“见过桓使君”。
    桓容吓了一跳。
    这并不是第一次,可他依旧不习惯。连忙上前扶起老者,触及老者的手臂,当下“咦”了一声。这硬邦邦的,全是腱子肉!
    “老人家快起来。”
    老者坚持不起,朗声道:“桓使君不知,我等自北来,之前家小被氐贼所掳,不得已投身氐贼帐下。幸得使君遣人往北,我等才能救出家小,脱离胡寇之手。”
    听到这番话,桓容面露恍然。
    眼前这些人都是从长安附近“买”来。看情形,并非没有抗争之力,九成还建有坞堡,只是不慎被氐人攻破,家小被掳,才被迫成为氐人贵族的奴仆。
    表明身份之后,老者再次感谢桓容,将带来的野物送上,更让人抬出一张虎皮。
    虎皮经过硝制,不将虎尾算在内,展开超过两米。整体呈橙黄色,布满数指宽的黑色横纹。另有汉子提出一只竹篮,篮子里装着两只幼虎,一并送到桓容面前。
    “我等尚未开垦出田地,好在有一把子力气,能到林中猎几头野物换粮。这只大虫是偶然所得,皮子伤了,不算上好,只能给使君垫脚。”
    “还有几张狼皮,实在是拿不出手。”
    “待秋末,仆等设法猎头熊,熊掌切了给使君下酒。”
    虎皮垫脚?
    狼皮拿不出手?
    熊掌下酒?
    咕咚咽了口口水,桓使君汗如雨下。
    太凶残了有没有?
    古人生猛!
    “这两只幼虎刚睁眼不久,是大补之物。”
    啥?!
    桓容瞪大双眼,对上不比猫大的小老虎,汗流得更急。
    大……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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