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几名婢仆守在门前,见到桓容三人,立刻福身行礼。
    “阿母和阿姨都在?”
    “是。”
    桓容牙酸,突然生出十分不妙的预感。
    “郎君?”
    “没事。”现在跑肯定来不及,只能走一算一步了。
    婢仆入内禀报,片刻后回转。
    “殿下请郎君和两位秦郎君进去。”
    桓容除下木屐,硬着头皮走进内室。
    室内设有立屏风,檀木为框,白玉为扇。玉上雕刻两头猛虎,对面咆哮,做猛扑之势,乍一看相当骇人。
    南康公主着绢袄宫裙,头戴蔽髻,攒两枚凤钗。髻后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蕊以彩宝制成,花心处落有金丝缠绕的蝴蝶,蝶翼轻轻颤动,可谓栩栩如生。
    李夫人坐在公主殿下右侧,以绢扇遮挡,正低声说着什么。
    桓容三人行入内室,看不清屏风后的情形,仅能听到模糊的声音。拱手揖礼之后,分左右落座。
    桂月时节,盱眙仍存暖意。
    秦氏兄弟却莫名感到一股冷意,似有风霜刀剑袭来,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秦郎君,”南康公主开口,声调没有太大起伏,“我子冠礼之时,秦氏送出厚礼,未曾当面感谢。”
    “不敢。”秦璟正身端坐,回道,“仆诚心与容弟相交,容弟行冠礼,送出贺礼聊表心意,实乃理所应当。”
    室内寂静片刻,桓容预感到危险,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哦?”南康公主发出一声轻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意,“仅是聊表心意?”
    “确是如此。”秦璟正色道。
    “秦氏同幽州素有往来,自幽州市得盐粮,活北地流民无数。此前战于胡贼,得盐渎武车方才化险为夷。容弟几番相助,于璟情深义厚。璟无以为报,赠礼出于本心,不及容弟三分情谊。”
    话说得有理有据,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偏偏桓容听出弦外之音,当场磨着后槽牙,很想扑上去捂住秦璟的嘴,顺便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留两个拳印,当场揍昏最好!
    现下是什么情况?
    有屏风遮挡,看不到后边的情形,仅从“气氛”推断,亲娘十有八九准备拔剑!
    他的确忘不掉某个雨夜,也对秦璟颇有好感,但两人立场不同,恐怕早晚会站在对立面。
    这种好感不合时宜,更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他想过多种可能,也曾暗中惋惜,想来想去都是死路。不料秦璟神来一笔,先送鸾凤钗,又在亲娘跟前说出这番话,脑袋被门夹了吗?
    想没想过后果?
    打算被戳成筛子不成?!
    意外的,宝剑出鞘、血溅三尺的情景没有出现。
    南康公主声音仅是冷哼一声:“秦郎君今日之言,他日莫要忘掉才好。”
    桓容愣在当场,不可置信的看向屏风。
    亲娘这是闹哪出?
    透过玉上的孔隙,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南康公主勾起嘴角,向李夫人点点头。后者微微一笑,无声说道:“早已准备好,阿姊放心。”
    宴席将开,南康公主并未多留三人。
    桓容满腹心事而来,又满腹心事而去。
    秦璟表情不变,心思难测。
    秦玒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看着秦璟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总觉得到幽州之后,阿兄的种种行为很不正常,是否该给西河送信,报于阿母和阿姨知晓?
    经过廊下时,秦璟忽然开口:“容弟。”
    桓容沉浸在思绪里,压根没留意秦璟,依旧紧锁眉心,闷头向前走。
    秦璟无奈,伸手扣住桓容前臂。
    恰逢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两人宽大的袖摆。桓容踉跄一下,猝然撞进漆黑的眼底,竟有瞬间的失神。
    “容弟,我有话同你说。”
    桓容摇摇头,只觉胸腔发闷,心跳的飞快。用力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秦兄,有些话不该出口,也不能出口。”
    低头看看握在腕上的大手,压下嘴里突起的苦味,桓容略显僵硬的笑道:“之前秦兄有言,喜盐渎美酒,欲将一醉。今日正好,府内存有二十余坛美酒,我与秦兄共饮!”
    说话间,桓容再次动了动手臂,嘴角弯起弧度,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秦璟松开手,单臂附在背后,手指一点点攥紧,似要抓住残留的最后一点温热。
    “容弟,大丈夫言出必行!”
    “秦兄放心。”桓容笑着点头,凝滞的空气又开始流动,刚才的一幕仿佛都是错觉。
    三人行出院落,迎面遇上一名文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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