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长,”一名中年士卒凑过来,身材高大,右脸颊横过一道伤疤,皮肉翻卷,很是骇人,“幽州兵的日子这么好,咱们却要嚼硬饼!”
    伍长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前方,神情不明。
    “要是梁州也归桓使君……”
    “噤声,你不要命了?!”
    说话的士卒瑟缩一下,没有再开口,表情却透出几分不服气。
    同样的情形,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杨亮每日忙碌,无暇也无心关注底层士卒,有将领和官员察觉不对,不知为何,并没有向上禀报。
    日复一日,梁州城内渐成一股暗流。等杨亮父子察觉,墙根早被挖开,形势已不可逆转。
    宁康元年,九月
    杨安下令撤兵。
    为避免被晋兵追击,故意虚晃一枪,做出要再攻梁州城的架势。
    杨亮不敢轻忽,堵住城门,将州兵全部调上城头。他此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怕察觉氐人此举有异,也不打算冒险追击。
    桓容则不然。
    根据斥候回报的消息,知晓杨安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准备撒丫子跑路,立刻铺开舆图,同贾秉简单商议,派出骑兵追袭,并以武车开道,死死咬住氐人的断后部队,务求不放过一人。
    “这两座小县可以拿下。”
    贾秉口中的小县,属武都郡辖下,虽然贫瘠,位置却十分重要,堪谓郡治所的门户。
    如被桓容拿下,杨安必不会坐视,早晚要调兵遣将,将地盘重抢回来。
    “有战事,明公才能派兵常驻。”贾秉浅笑道,“朝廷追究,无需明公开口,县内官员百姓即会陈情,请求明公驻军。”
    当年桓大司马攻下汉中,百姓牵牛担酒相迎,老者哭诉,“未知能再见官军!”
    桓容接过桓大司马衣钵,再下武都之地,当地的汉人必将喜迎,可谓恰逢时机,更是人心所向。
    建康如要追究,关中人的口水就会淹死朝廷上下。
    “既如此,无妨将成县也占下来。”桓容微微一笑,道,“把杨安赶回仇池,切断他和长安的联系,不只能保汉中,梓潼等地也将安稳。”
    “如此行事,所需兵力定然不少。”贾秉道。
    “我知。”桓容点点头,“日前氐贼肆虐,火烧麦亩,梁州损失不小。今将入冬,汉中之地恐将缺粮。秉之可草拟一份征兵令,征郡县壮丁。”
    粮食房屋被烧,冬季定然难熬。桓容此时招兵,是解众人之急,又能向氐贼报仇,应征者定然不少。
    “杨刺使恐生猜忌。”贾秉口中提醒,表情却无半点担忧。准确点说,更像是跃跃欲试,期待杨亮父子能搞出点事。
    “无妨。”桓容翘了下嘴角,“我会同杨使君好生商议。”
    杨广的事还悬在半空,杨亮如果聪明,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再者说,他之前已经保证,必要唯桓容马首是瞻,如今正是验证的机会,也好让州内官员豪强看一看,桓某人言出必行,却不是能随便糊弄。
    前脚投靠后脚反水,后果会相当严重。
    计策既定,桓容迅速调兵遣将,更亲上武车,率兵追袭氐贼。
    杨亮立在城头,见城外烟尘滚滚,大军似洪流奔涌而去,表情复杂,心中很不是滋味。
    “阿父,氐贼攻城是假,撤兵是真,大好时机不可错过!”杨广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如此功劳,不可让那桓氏小贼全部抢去!”
    “住口!”不是顾及四周目光,杨亮恨不能当场给杨广一顿鞭子。
    “阿父?”杨广面露不解。
    “想保住脑袋就管好你那张嘴!”杨亮阴沉道,“不然的话,我再不会管你!”
    杨广脸色骤变,眼底闪过一丝怨愤,终归没有继续出声。
    杨亮深深叹气,转过头,失望之情更甚。
    桓容率兵追击样,一路进入武都郡,在成县附近同氐兵发生一场激战。
    事发仓促,杨安没想到桓容会追到这么远,桓容也没预料到,成县内竟还藏着一支骑兵,不是氐人组成,而是拓跋鲜卑!
    刚一照面,战况就陷入胶着。
    断后的氐人死伤大半,拓跋鲜卑以为晋兵会屠城,奋起反抗,甚至有数名骑兵悍不畏死,冲到武车近前,转眼被箭矢射成筛子。
    视线扫过倒在车前的鲜卑人,看到他们脸颊和手臂上的图腾,桓容心头一动,猛然间想起慕容氏交给他的那半枚虎符。
    第一百九十三章 背叛
    鲜卑骑兵前仆后继,不顾性命冲向晋军。
    氐人将兵无心恋战,趁鲜卑骑兵拦住晋兵,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战场,驰出成县地界,直奔仇池。
    大部队陆续撤走,鲜卑骑兵独木难支,很快被晋兵分割包围。
    桓容立在武车前,目及战况,命虎贲进入战阵,寻到典魁、许超和高岵等人,传达新的命令。
    “使君有命,弃刀下马,跪地不杀!反抗到底,部族亲族一概格杀勿论!”
    大概一刻钟左右,战场中响起雷鸣般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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