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如今想着保存实力,他日同样要面对秦氏大军。到那时,秦氏实力必定远超今日。
    “短短两月,秦玄愔扰得边境不得安宁,手下骑兵增至五千,诸公难道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王猛一番话落,众人沉默。
    最后,是太尉吕婆楼出声,请率军往北。
    吕婆楼站了出来,旁人自然不能再做低头的鹌鹑,不管真心假意,也是纷纷请战。
    王猛请示苻坚,定下吕婆楼长子吕光为朔方太守、定远将军,率兵八千往北平定乱局。
    吕方刚出长安,梁州方面又送来急报,刺使杨安奉旨撤兵,遗晋淮南郡公、幽州刺使桓容领兵追击,沿途连下数县,武都郡已经易主,仇池也危在旦夕。
    惊雷劈下,满朝文武半晌没反应过来。
    杨安率兵南下之后,频频传来捷报,言梁州城不日可下,对朝廷的撤兵令推三阻四;眨眼之间就被揍得丢盔弃甲,连失数地,甚至武都郡都丢了?
    变化实在太快,完全超出众人的承受能力。
    苻坚急得冒火。
    如果武都、仇池皆失,则长安西侧洞开,晋兵盘踞此地,威胁可想而知。
    王猛一边咳嗽,一边锁紧眉心,见众人都没了主张,只是一味的上请调兵增援,苻坚亦有此意,默默叹息一声,勉强出声附和。
    待朝会结束之后,私下觐见,当面为苻坚出计,明里增兵,逼桓容退兵;暗中借杨亮父子取桓容性命,顺势挑拨建康和姑孰,削减桓氏实力,最低也能让遗晋乱上一回。
    “非常时行非常法。”
    非是不得以,王猛实在不愿用这类阴损的毒计。但情况所迫,氐秦四面楚歌,旦夕存亡,实在没有更好的出路,不得不为。
    为避开他人耳目,此事不能宣于朝中,除了苻坚王猛,仅有奉命南下的吕延知晓。
    吕婆楼有从龙之功,身家性命系于苻坚,忠心不二。
    吕延是王猛的学生,跟随他学习兵法,同样值得信任。派他南下说服杨亮父子,王猛信心十足。
    吕延奉旨潜入梁州,和事先蛰伏的探子会面,知晓城中诸事,没有如计划寻上杨亮,而是拐弯抹角找上杨广,希望能说服对方,寻机对桓容下手,先乱梁州,再乱建康。
    如此,方有了之前一幕。
    可让吕延没想到的是,杨广并没预期中的愚蠢,不付出些“代价”,实在难以说服。
    仔细思量一番,吕延决定透出一张底牌,为的是让杨广相信,事成之后必能保他平安北上,享半生荣华富贵。
    当然,前提是氐秦始终存在,没有被其他政权剿灭。
    “你说真的?”猜出吕延话中的意思,杨广面露诧异,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州治所内竟有氐秦的探子?
    “郎君面前,仆不敢打诳语。”吕延笑道,“为免横生枝节,人究竟是谁,暂时不能告知郎君。只请郎君相信,待到事成之日,必能护郎君平安出梁州,一路北上长安!”
    话音落下,吕延自怀中取出一只陶瓶。
    瓶身不大,以蜡封口,内中藏着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一勺入酒,即可封喉。”
    吕延放下陶瓶,杨广迟疑不定。良久之后,终于压下心中犹豫,绷紧腮帮,将陶瓶纳入袖中。
    “郎君明智!”
    “别着急,我还有一个条件。”杨广开口道。
    “郎君尽管说。”吕延现出笑容。
    “你说州治所有氐人的探子,红口白牙,没有任何凭据。若是扯谎,我也无从查证。”顿了顿,杨广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留下一份书简,写明王景略之前承诺,落你签名私印。”
    “这……”
    “怎么?有顾虑?”杨广逼视吕延,“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如果这都做不到,之前所言全部作罢!来人……”
    “且慢!”吕延拦住杨广,道,“郎君莫急,仆答应就是。”
    “善!”
    不用婢仆伺候,杨广亲自为吕延取来竹简笔墨,看着他落下字迹,盖上私印,确认无误,方才满意点头。
    “仆不日将启程北还,到了长安,定将郎君相助之意报知国主和丞相。”
    “好。”杨广颔首道,“我不能亲自送吕兄,见谅!”
    “郎君客气。”
    吕延起身行礼,由健仆引路,离开杨广接待他的别院。
    他前脚刚走,客室的墙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继而,木质墙壁忽然向一侧滑开,现出一间暗室,室内赫然坐着杨亮!
    “阿父。”
    杨广上前两步,双手递过吕延留下的竹简。
    “果然让阿父料对,氐贼生出奸计,欲取桓敬道性命,意图乱梁州,挑拨桓氏,使建康生乱。”
    杨亮走出暗室,坐到杨广之前的位置上,道:“阿子坐下。“
    “诺。”
    “你此前对桓敬道颇有怨愤,此番可已放下?”
    杨广不言,拳头死死握住,许久长吸一口气,到底没有在亲爹面前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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