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兵站起身,听着身后传来的嘲笑声,一股火气陡然上涌,立刻转过身,大骂道:“汉奴子,好胆!”
    笑声瞬间停住。
    被骂的氐兵涨红了脸,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前者的衣领,怒道:“你说什么?!”
    “什么?实话!”骂人的氐兵不以为意,嘲讽道,“区区一个羊奴之子,也敢觍颜部落勇士!你母是抢来的汉奴,你不是汉奴子又是什么?!”
    眼见要打起来,帐中的其他人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而纷纷看起了好戏。
    就在这时,帐外忽起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是慌乱的人声,伴着嗖嗖的破风声,隔着帐帘仍十分清晰。
    嗖的一声,几人所在的帐篷似被击中,一股刺鼻的烟气飘入鼻端,又是嗖嗖两声,帐顶亮起火光。
    “袭营!”
    几人不敢犹豫,甚至来不及穿上皮甲,抓起兵器就跑出帐篷。好在他们反应快,如若不然,必定会被倒塌的帐篷压在底下,就此陷身火海。
    营地中,数不清的战马左冲右突,马上骑士放开缰绳,仅用双腿夹住马腹,双手开弓,一支接一支火箭射向帐篷。
    遇氐兵拦截,直接向后一仰,或是侧身一悬,期间照样射出箭矢,面前的氐兵尽数中招,瞬间成为火人,拼命在地上翻滚,发出凄厉的痛呼。
    这样精湛的骑术和箭术,唯大漠上的部落才有。
    “是匈奴人!”
    “还有鲜卑!
    “敕勒!”
    氐兵被激起血性,不惧生死,拉起绊马锁,横起长矛,就要将闯入营内的骑兵拦截下马。
    遇有骑兵中招,立刻一拥而上,将人斩杀当场。
    营地中的帐篷被大火点燃,火光通亮,半个天空都被染成橘红色。
    吕光顾不得穿上铠甲,抓起长刀冲出帐篷。横刀杀死两个袭营的杂胡,跃身跨上战马,猛地一踢马腹,向战况最激烈的地方冲去。
    “将军,是吕将军!”
    主将出现,氐兵顿时士气大振,纷纷聚到吕方身后,同袭营的骑兵拼死搏杀。
    连斩数名骑兵,吕光手中的长刀卷刃,随手扔掉,就近抓起一杆长矛,警觉身侧破风声,匆忙躲闪,堪堪架住两把飞来的长刀。
    吕光一声大喝,顺势荡开长刀,正欲向前冲,忽见前方的骑兵似潮水般散开,一个玄色身影飞驰而来。
    黑马玄甲,手中一杆银色长枪,枪头染上暗色,不见光亮,分明是被鲜血浸染!
    “秦玄愔!”
    未曾当面,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吕光猛地一踢马腹,单手扎牢缰绳,另一手握紧长矛,正面冲了上去。
    两人当面,枪头和矛尖擦撞而过,尖锐的摩擦声中,带起一阵刺目的火花。
    近身时,秦璟胯下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狠狠踏在对面的马颈上。被伤的战马发出咴律律的哀嘶,踉跄倒退,很快站立不稳。
    吕光心知不妙,当即翻身下马。
    没等他站稳,银色的长枪已经扫了过来,荡飞他手中的长矛,枪头直抵在他的颈间。
    感受到颈间凉意,吕光紧咬牙关,不甘心束手就擒,不顾冰冷的枪尖,猛地向后一仰,就地翻滚,扑向不远处的长刀。
    不料想,银色的长枪如影随形,不到片刻,又抵住他的喉咙,旋即砸向右肩,将他狠狠砸跪在地上。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袭营的骑兵开始振臂高呼,不时夹杂着兴奋的狼嚎;氐人各个面如土色,刚刚振作的士气眨眼消散,犹如被扎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
    秦璟高踞马背,俯视地上的吕光。
    火光映照下,黑眸深邃,唇似染血,通身的煞气,仿佛从地狱走出的杀神。
    “吕光,氐秦太尉吕婆楼长子?”声音破开朔风,仿佛寒冰铸成。
    吕光狞笑,舔去嘴角的鲜血,讥讽道:“怎么?怕了?秦玄愔不过如此!无胆偷袭之辈!”
    此言一出,袭营的骑兵骤现怒色,不是秦璟举臂阻拦,必定会立刻扑上前去,将吕光撕成碎片、砍成肉泥。
    “有胆就杀了我!”吕光继续狞笑,豁出去一般。
    秦璟没出声,俯视吕光片刻,突然收回长枪。
    吕光正要大笑,却见秦璟将长枪扎在地上,拉开一柄强弓,锋利的箭尖闪烁寒光。
    “二十六年前,你父带兵袭击西河,以弓箭杀我庶母兄弟,父债子偿。”话到这里,秦璟忽然笑了,带着浓烈的杀气,空气似为止冻结。
    “你父杀我庶母,五箭,箭箭避开要害,使我庶母流血而死。杀我兄弟,则一箭穿心,更将尸身投入狼群。”
    “你且放心,我会留下几名氐兵,将你的尸身送回长安。还会手书一封,告知吕婆楼,今日是你,明日就是吕延、吕宝和吕德世!”
    “凡我能上马持枪一日,必断绝氐秦吕婆楼一脉!”
    “你……”
    吕光目龇皆烈,就要挣扎起身,冲向秦璟。
    刚迈出两步,箭矢已迎面飞来,狠狠扎入他的右肩。劲道之大,竟将他带得倒退两步,单手按住伤处,单膝跪在地上。
    火光中,秦璟再次张弓。
    “还有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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