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璟坐起身,腰背挺直,双手平放在腿上。
    秦珍和秦珏这才行礼落座。
    婢仆送上茶汤和糕点,刘媵亲手将竹简归拢,逐一放入箱中,随机就要起身告辞。
    刘夫人拦下她,道:“留下吧,一起听听。”
    “诺。”
    刘媵顺势坐到刘夫人身侧,扫一眼秦珍和秦珏,见两人明显带着心虚,不禁暗中摇头。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天生的直肠子,半点藏不住话。大公子日前来信惹得阿姊生气,他们恰好在旁,听得一清二楚。
    此番四公子归来,两人急匆匆去往正院,不用深想就知道要做什么。
    看向面上不透半分的秦璟,再看看压根不敢同自己对视的两个儿子,刘媵当真手痒。做了就做了,摆出这幅样子,哪里还像以勇猛果敢著称的秦氏郎君?!
    不是阿姊吩咐,她都想拿出鞭子抽这两个一顿!
    秦珍和秦珏低着头,避开刘媵的目光。
    秦璟同样垂首,收敛锋锐,端起漆盏,送到唇边饮了一口。
    “阿峥。”
    “儿在。”
    “你之前受伤,如今可全好了?”
    “回阿母,伤已痊愈。”
    “那便好。”刘夫人夹起一块糖糕,送到秦璟面前,道,“这是南地的新花样,滋味很是不错。”
    “谢阿母。”
    看着一举一动透出生疏的儿子,刘夫人忽觉心酸。
    她知道秦璟不是故意,而是太长时间离开西河,母子再见,总需些时日适应。但……刘夫人叹息一声,疲惫的放下竹筷。
    “阿峥,近月的事情,你从阿岢和阿岫嘴里听到了吧?”
    秦珍和秦珏正吃糖糕,不期然听到这句话,同时噎住,忙饮下半盏茶汤,才将堵在嗓子眼的糕点咽了下去。
    秦璟斟酌片刻,方才开口道:“阿母,如是大兄之事,儿确已知晓。”
    “你如何看?”
    秦璟抬起头,表情中闪过一丝诧异。
    “阿母?”
    “阿峥,你们都是我子。”刘夫人看着秦璟,酸楚藏在心底,表情中不露分毫。
    “我之前以为阿嵁钻了牛角尖,是受身边人唆使。经过这些时日,该看的总会看明白。如果他自己没有心思,旁人再挑唆也不会犯下糊涂事。”
    “阿母……”
    “你父为何会召他回武乡,又为何不让他继续带兵,我一清二楚。”
    秦璟没再出声,十指一点点收拢,指尖牢牢攥入掌心。
    “你父不想让我知道,但他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既然发生,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
    刘夫人声音渐低,刘媵担忧的看向她,“阿姊。”
    “无事。”
    摇摇头,刘夫人继续道:“事到如今,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父的处置太轻,非但不会让阿嵁认错,反而会让他在错路上走得更远。”
    “阿母……”
    “且听我说。”刘夫人抬起右臂,示意秦璟暂莫出声,“如果秦氏没有称王,这种处置纵有偏颇,也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如今却是不同,阿嵁不会反省,只会越想越不甘心,路越走越偏。”
    “阿母,儿已自请镇守朔方。”不等刘夫人继续向下说,秦璟突然出声,“来之前已禀明阿父。”
    “朔方?”刘夫人一顿,沉声道,“你父答应了?”
    “并未。”秦璟道,“阿父让儿回彭城,并将荆、豫、徐三州交儿掌管。”
    “算他还没糊涂。”
    “阿母?”
    “如果阿嵁没钻牛角尖,你自请戍北并无关碍。现如今,”刘夫人顿了顿,双眸微暗,“你父必已有了打算。”
    “阿母,我不想同阿兄争。”
    “但也不会忍?”
    “……”秦璟无言。
    刘夫人忽然笑了,道:“你是我生的,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
    秦璟耳尖微红。
    “这事你没错。”刘夫人收起笑容,正色道,“贼寇未灭,阿嵁就起了旁的心思,实在不应该。与其让他继续胡闹,以致最后坏了大事,不如让他留在武乡,再不碰兵权。等到日后,秦氏成就大业,亦可做个闲王。如若不然……”
    接下去的话,刘夫人没有再说。
    乱世中,无论士族高门还是庶人百姓,都见过太多的灾祸苦难,知晓太多的人情冷暖。
    刘夫人是母亲,同样是秦氏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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