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卫一拥而上,奈何慢了一步,且那人身手极好,斩杀两名氐兵,三绕两绕,竟跃过宫墙,很快不见了踪影。
    回到殿中,有朝臣捡起粗布,看到其中内容,不仅悚然色变。抬头看向王猛,表情中带着质疑,更有几分惊惧。
    再看苻坚,竟是痛心疾首,就差捶地大呼:国主昏庸,纵奸贼谋害老臣,国将亡矣!
    苻坚察觉不对,令宦者呈上粗布,看过两行,当即怒不可遏。
    “满篇胡言,满篇胡言!”
    什么叫他觊觎朔方侯继妻美色,命人下毒暗害?
    什么叫建宁列公幼子貌美,他求不得,并被建宁公斥责,进而怒下杀手?
    什么是王猛助其搜罗美人藏于宫中?
    什么又叫闻晋梁州刺使有妾美貌,命刺使杨安带兵往劫?
    最后更言王猛身为丞相,不但不劝阻国主,反而为同老臣争权,大肆助纣为虐。
    捏着粗布,苻坚气得眼冒金星,听到闯入光明殿的人跑了,更是怒发冲冠,恨不能拔剑杀人。
    “废物!一群废物!”
    殿前卫垂首不敢言,吕德世跪在幢主身后,半点也不起眼。
    王猛知晓粗布所写的内容,并未当场发怒,而是心生不详预感,当即奏请,令甲士严查城内。
    “奸贼生谤,不可不查城中!”
    王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奈何失去先机,仍是慢了一步。
    等甲士严查长安,城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传言的内容匪夷所思,却有相当的可信度。
    苻坚好美色众所周知;朔方侯和建宁列公死得突然也是实情;王丞相为推行一些政策,和老臣发生争执,朝堂内外都有耳闻。
    仔细想一想,貌似传言并不虚假?
    至少有两三分可信。
    传言越演越烈,苻坚和王猛的名声落到谷底,朝臣看两人的目光都变得不太对。
    事情没法解释,越解释越可疑。
    苻坚气得冒火,王猛却眉心深锁,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背后之人行事不按常理,肯定不只散播传言这么简单。
    同时,查审当日殿前卫,王猛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循着蛛丝马迹,目光很快转向太尉府。可惜有传言在,他没法继续严查。如若不然,更会坐实“迫害老臣”的恶名。
    长安流言纷纷,君臣离心。
    消息很快传出,屯兵魏兴郡的桓豁亮出刀锋,命令长子为前锋,率州兵直扑氐秦境内。有桓容麾下的羌人带路,一路攻城拔寨,劫掠人口,驾轻就熟。
    秦璟带兵同秦玚汇合,从河东出兵,同时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按照预定,秦氏只需为“疑兵”,最大程度的拖延氐兵。但是,以秦氏兄弟的作风,怎么可能不借机抢上一回。
    桓容接到徐川从长安离开的消息,立即信守承诺,将吕延从梁州城放了出去。
    “就这么放他走了?”
    站在城头上,杨广满脸不赞同。
    “事先有承诺。”桓容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抚过落在城墙上的鹁鸽,笑道,“言其平安离开梁州城,总不可失信。”
    平安离开梁州城?
    杨广愣了一下,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仅是梁州城?”
    桓容点头。
    出了梁州城,是不是会遭遇乱兵,还是说发生其他意外,就不关他的事了。
    杨广默然。
    如此心黑,果然是桓元子的儿子!
    第二百零二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吕延关在牢房这些时日,杨亮父子并未亏待他。每日膳食不缺,隔两日即有干净衣物送上。
    唯一的要求是,默写下王猛授予的军道、商道和民道之学。
    如果坚持不写,倒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会“待遇”削减,脏衣服继续穿着,长虱子自己受着;膳食减少,荤食全部不见,最多就是煮过的野菜,苦涩的味道实在难言。
    继续强硬,每日两餐改为两日一餐,甚至是三日一餐。
    看守牢房的部曲很有经验,知道人能饿到什么程度。按照他对杨广所言,不用颠沛流离,不用带着一家老小躲开胡贼的屠刀,三天吃一顿完全饿不死。
    “最乱的时候,战火四起,北地的汉人要么有私兵,可以同胡贼讨价还价,要么就只能沦为羊奴。实在不愿低头,唯有带着一家老小奔波逃命。”
    “当年的惨事,家中大父和大君都记得一清二楚。”
    “胡贼可恨!”
    部曲负责看守吕延,每隔三日为他送饭。
    看着吕延从不可一世沦落到狼狈不堪、胡须满面,看到蒸饼和野菜双眼发光,不见半分高傲,禁不住面现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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