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摇摇头,叹息一声:“风雨早至,不过是大些罢了。”
    “南康在信中怎么说?”胡淑仪坐回屏风前,关心的看向王太后,“淮南郡公当真答应,许太后和妾的族人到仇池为官?”
    “不只。”王太后示意大长乐守住殿门,道,“此次发四州之兵,意在打通西域之路。到时,打下北边的州郡,官缺定然不少。按照南康的意思,仇池不过是暂时安顿,如有真才实干,必能更进一步,说不得,你我两家都能借势而起!”
    胡淑仪攥紧衣袖,几乎控制不住指尖颤抖。
    “阿姊……这事真能成吗?”
    “成不成,我都赌这一回。”王太后沉声道。
    “如今朝廷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郗方回年事已高,如今权重,将来却不好说。他可没有桓朗子桓幼子这样的兄弟,也没桓敬道这样的儿子。”
    “太原王氏和陈郡谢氏早不是一条心,琅琊王氏欲重掌权柄,吴姓高门也在暗中谋划,朝廷表面不见如何,实则早已经暗潮涌动。长此以往,建康必要生乱。”
    胡淑仪脸色微白。
    “一旦乱起,你我未必能够保全性命。想要寻到一条生路,总要赌上一回。”王太后加重声音,“看看南康和新安,阿妹还不明白吗?”
    胡淑仪抿紧嘴唇,下定决心,道:“我听阿姊的。”
    “其实,先帝早做出决断。”王太后低声道。
    “先帝?”胡淑仪面露诧异。
    “官家登基以来,下诏皆用传国玉玺,天子金印未用一次。”王太后似在说给胡淑仪,又似在自言自语,“之前我不能确定,借清理太极殿,命人仔细搜寻,已有十成肯定,天子金印不在宫中。”
    “阿姊是说,官家丢了金印?”胡淑仪双目圆整,满脸震惊,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天子金印丢失,可是天大的事!
    “未必是丢。”王太后道,“先帝病重之时,新安突然离开建康,徐淑妃自请殉葬,再加上先帝的遗诏,一件件联系起来,阿妹还没有头绪?”
    胡淑仪没有出声,事实上,她已经吓得没法出声。
    “所以,我才说先帝早有决断,而你我今日所行,不过是为家族寻一条生路。”亦或是一条从龙通天之路。
    良久,胡淑仪终于压下震惊,找回失去的声音。
    “妾唯阿姊之命是从!”
    与此同时,谢府之中,谢安同谢玄也有一番长谈。
    两人谈话时,一封书信摆在榻上,内容并不长,末尾落有桓容私印,却让叔侄俩久久不能平静。
    “叔父,桓敬道此举何意?”
    “结盟。”谢安言简意赅,道,“顺势瓦解会稽侨姓。”
    谢玄眉心拧出川字,再看桓容书信,神情愈发严峻。
    “既如此,侄可代叔父写信回绝。”
    “为何要回绝?”谢安挑眉,神情淡然,和谢玄形成鲜明对比。
    “叔父?”谢玄面露不解,思量片刻,脑中灵光闪过,顿时了悟,“叔父之意,此对族中有利?”
    “然也不然。”谢安摇摇头,对谢玄道,“桓氏欲让扬州牧,我若接下,势必压过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有扬州在手,纵然是郗方回,对我也要顾忌三分。”
    谢玄颔首。
    “然而,我与桓氏之盟亦将现于世人。届时,陈郡谢氏将踏上一条荆棘之路,选对则通天路,更能荣耀百年。若是错了,我将粉碎碎骨,谢氏一族都将元气大伤。”
    “叔父,”谢玄迟疑片刻,开口道,“桓敬道有北上恢复中原之心。”
    “我知。”谢安垂下双目,看着已将冰冷的茶汤,道,“汉室存,则士族高门存。一旦华夏尽入胡贼之手,所谓世家传承、祖宗荣耀,不过是一场虚话。”
    看看留在北地的高门,如今都是什么境况?
    华夏不存,家何存焉!
    “桓敬道不是桓元子。”谢安端起漆盏,不顾茶汤已冷,仰头一饮而尽,“他有恢复中原、结束乱世之心,我意助他一臂之力!”
    至于之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究其根本,打天下和坐稳天下,完全是两回事。
    谢玄沉默片刻,开口道:“叔父,侄请率家将随军北伐。”
    “决定了?”
    “是!”
    “好。”谢安点点头,道,“既如此,你尽早准备动身,朝堂之事无需挂心,一切自有我来安排。”
    “诺!”
    “明日朝会之后,无妨给王子敬送去拜帖。”
    谢安突然提起王献之,谢玄一时有些茫然。
    “你能想到之事,以王子敬之才,未必不会想到。”谢安笑道,“说不得,你二人还能结伴北上,路上倒也不会寂寞。”
    顿了顿,谢安仔细打量谢玄,看得对方不自在,才叹息道:“你有玉树之名,终不及王子敬之貌,实有几分遗憾。”
    谢玄:“……”
    容弟口中的“抽风”“不着调”,或许就是叔父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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