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点点头,看向南康公主,道:“南康,你看这事怎么办?莫如我遣人过去?”
    “太后拿主意就好。”
    不怪王法慧生怒,换谁站在她的立场,都会愤怒委屈甚至是生出怨恨。
    本就对成亲之人不满意,为了家族,她才咬牙嫁给司马曜。结果却好,大婚当天天子禅位,掰着指头算一算,她估计是“任职”时间最短的皇后,没有之一。
    仅是关在殿中不出声,已经算是好的。换成脾气暴躁的,直接放火烧了显阳殿都有可能。
    反正还没圆房,直接仳离?
    司马曜不是皇帝,好歹也是晋室血脉,从南康公主论,和桓容还是表兄弟。
    王法慧铁了心要离开,固然可以成功,却不能在大婚当日,至少要等司马曜退居临海,和司马道子作伴。
    考虑到是自己坑了王法慧,王太后终究叹息一声,命大长乐亲往长乐宫,劝说王氏移到华林园。
    “如果不想同天子当面,住到偏殿就是。”
    “诺。”
    与此同时,消息传至宫外,经过贾秉和周处的安排,传言直指司马曜为了亲政不惜兵困长乐宫和太极殿,威逼王太后和大长公主,胁迫群臣,甚至以文武族人相逼。
    闻听之人皆是大哗。
    联系到司马曜之前的名声,对此就有了五六分相信。
    至于禅位诏书,则解释成淮南郡公挺身而出,在偏殿苦劝天子,莫要做出这般凉薄暴虐之举。又有郗丞相和谢侍中等规劝,包围太极殿的殿前卫当即悔悟,不再助纣为虐。
    此后,天子醒悟,愿主动退位,众人共举桓容。
    “如此无德之人,怎配为君!”
    “大婚之后理当政归天子。如此急切,行此残暴之法,实非明君!”
    “昔日就有不孝之名,闻听先帝临终之前有遗诏,言新帝无德,江山托付于淮南郡公。”
    “不能吧?”
    “为何不能?淮南郡公乃是元帝长孙女,南康大长公主之子,其父亲乃南郡公,前朝大司马桓元子!比起昆仑婢之子,岂非胜出百倍?”
    “古有言,夫黄天之命,有德者居之!”
    传言各种各样,中心思想却很统一:司马曜不孝无德,桓容天命所归!
    建康城地震之时,秦璟已率兵大军拿下酒泉郡,正调转马头,挥师向北,驰袭西海郡。
    大军在弱水东岸休整,两只雄鹰先后飞至,盘旋在半空,找准秦璟所在,降低高度,发出嘹亮的鸣叫。
    秦璟翻身下马,举臂接住苍鹰,任由黑鹰落在肩头。解下鹰腿上的竹管,看到绢布上寥寥几行字,迎着江风站立,许久未动,仿佛同广阔的天地融为一体。
    “将军?”
    “吹号角,启程。”
    “诺!”
    悠长的号角声响彻弱水两岸,骑兵纷纷飞身上马。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声声嘶鸣,旋即汇成漆黑的洪流,在滚滚的奔雷声中,一路席卷向北。
    第二百三十章 任性
    近万骑兵飞驰西海郡, 马蹄声仿如惊雷, 席卷地平线处, 仿佛大漠深处掀起的恐怖黑风。
    西海郡临近大漠,向北即是柔然,自古就是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
    因境内有居延海, 水草丰美,形成一片广阔的绿洲,适合人类居住。自汉以来,即为兵家必争之地。
    汉末天下大乱,西海郡几易其手, 先后被几家政权占据。
    张凉被灭后, 始终为氐人控制。什翼犍背叛氐秦, 一度曾派兵攻打,可惜都被当地的守将挡了回去。非但没占到半点便宜, 反而损失不小。
    看过战损, 实在是肉疼, 什翼犍再不甘心, 也不得不暂时收兵,打消拿下西海郡的念头。
    长安被破、苻坚驾崩的消息传来,西海郡守将当即下令,自他以下,将兵皆腰缠麻布、臂绕百巾,并打出为氐主复仇的旗帜,招揽逃窜的残兵贼寇,不断壮大势力。
    西海郡守将出身氐秦宗室,同苻坚的关系实属一般。说是哀痛苻坚身死,不如说是抓住时机,充实手下军队,以图自立。
    乱世之中,实力代表一切。
    盘踞西海郡,令边民垦殖,以当地所出同商队市货,时不时再假扮沙漠流匪徒抢上一回,可以说,苻将军的计划不算坏,给他充裕的时间,的确可以发展成气候,建国也非不可能。
    可惜的是,桓容和秦璟都看好西域商路,不可能放任这股势力壮大。
    两人是否会有一战,战起时,谁胜谁负都是以后的事。现如今,他们的目标一致,扫清所有阻碍,确保西行商路畅通。
    故而,盘踞西海郡的氐人成为明晃晃的目标和靶子。
    如果这几千人撤入大漠,尚且能留得大好人头。假若是赖着不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氐将听过秦璟大名,却没有真正的面对面打上一场,对传言始终有些半信半疑。
    如今大兵压境,看到滚滚的黄沙,烈烈的战旗,以及骑兵似狼群般的唿哨声,派出打探的骑兵都生出几分寒意。
    这不是寻常的军队。
    和他们遭遇,绝对会有一场恶战。是否能守住西海城——不,能不能保住性命,弃城逃入大漠都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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