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刚刚那一出,沈令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色有多糟糕。
    而贺闻帆一向最在意他身体。
    沈令额角隐隐作痛。
    从来都是他跟贺闻帆闹脾气,贺闻帆从来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沈令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尝试着撒娇。
    但贺闻帆不为所动。
    看起来情况真的严重。
    贺闻帆把他从店里抱了回去,从上车到进家门,没让他的脚沾到一点地,动作极致温柔,但就是不跟他说话。
    沈令悄悄咪咪看着眼色,尝试着撒娇,贺闻帆却毫无反应,只让阿姨做好饭,把他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
    沈令不好意思想自己来,他就沉下嘴角,看上去更吓人,沈令不敢硬刚,只好乖巧地被喂饭。
    吃完饭,他又去浴室里把自己细的香喷喷的,往贺闻帆怀里钻。
    贺闻帆在书房看邮件,见状娴熟地托着沈令的腰,将他圈进怀里,动作温柔得要滴出水,却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
    沈令喊了他几声他也不应。
    他咬咬牙,只能使出杀手锏,“哥哥。”
    贺闻帆敲键盘的那只手瞬间一僵。
    然而下一秒他就克制住了情绪,继续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回复着下属的邮件。
    沈令看出了他坚硬外壳下的些许松动,再接再厉往他唇角亲了一口,“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贺闻帆呼吸乱了几分,握在他腰间的手也紧了紧。
    沈令抓住机会,“哥——”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沈令。”贺闻帆低下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怀里拢着沈令,感受沈令轻飘飘的重量,说是抱着一个人,其实更像抱着一副骨头架子。
    比起说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又气又心疼。
    气他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心疼他瘦成这副样子。
    贺闻帆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着声线,“你让我不生气,那你敢不敢去称一下自己现在多少斤?”
    沈令愣住了。
    贺闻帆扭头看向电脑屏幕,只留下冷硬的侧脸。
    贺闻帆其实是很凌厉,如果他真的生气,哪怕极力克制情绪,沈令也会害怕。
    沈令眸光闪了闪,咬住嘴唇委屈地低下头。
    贺闻帆见不得他这种模样,心疼得厉害,克制再三,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只是这个举动非但没能安抚到沈令,反而将他委屈激发得更深。
    沈令感到胸口发闷。
    他紧紧咬住嘴唇想要忍住,但几秒后就发现这种胸闷不是情绪上的难受。
    有一座大石头堵住了他的胸口。
    沈令惊恐地睁大眼。
    他好像……真的喘不过气了。
    “贺闻帆……”他只能发出很轻的声音。
    但贺闻帆没应。
    沈令瞬间哭了出来。
    颤抖引起了贺闻帆的警觉,贺闻帆猝然低头,就看到沈令满脸泪痕嘴唇费力张合却喘不过气起的样子。
    “沈令?”贺闻帆嗓音都变调了。
    他立刻环住沈令,手掌贴上他胸口,“哪里难受?”
    沈令说不话,他后背一阵剧痛,像有一把斧子从后面劈开肋骨直插心脏,掀起剧烈的绞痛。
    新鲜空气灌入鼻腔,沈令发出抽离的倒吸声。
    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让他眼前漆黑冷汗狂流。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没有过这种半点缓和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像要把心脏扯成两半的疼痛。
    痛到来不及吃药就开始意识模糊。
    朦胧中,他只觉得贺闻帆仓惶地将他抱了起来。
    第59章
    下雨了。
    黑色轿车在路面飞驰,溅起一路水花。
    贺闻帆抱着沈令坐在后座,不断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令这次情况很不好。
    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就喂沈令吃过药,但沈令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慢慢好转过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令逐渐失去挣扎和喊痛的能力,歪倒在贺闻帆怀里,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和平时在贺闻帆怀里睡了一个模样,异常乖巧安静。
    安静得可怕。
    如果不是他青白的脸色、湿透额发的冷汗、和近乎于微弱的呼吸,有瞬间贺闻帆真像灵魂出窍般,觉得沈令只是于这个平静的夜晚在他怀里平静的睡着。
    与往常任何一个夜晚没有分别。
    他不确定沈令忽然发病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他对沈令生气吗?
    还是别的什么?
    但无论如何,只要一想到哪怕有一丁点的原因与自己有关,他都无法面对这种自责。
    他垂下头,下颌收紧,额角青筋在昏暗的光线中一点点暴露。
    这种寂静在空气里投下无形的压力,把本就狭窄的车内空间压迫得更加逼仄,贺闻帆沉重而缓慢的吐息听上去格外清晰。
    车身轻微颠簸了一下,沈令瞬间呛咳出声,眉头紧蹙,他睫毛颤抖着,却没办法睁开眼睛。
    贺闻帆抱紧沈令,最大程度地替他减缓了这场颠簸。
    他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一路都阴沉静默,寡言少语。
    是压抑到极点后呈现出的极端冷静。
    他把沈令稳稳圈在怀里,一手托着他的后脑,一手解开他衣领的扣子,帮沈令维持着最容易呼吸的姿势。
    沈令似乎清醒了些,不再无端沉睡着。
    但他依然说不出话,仰着脖子面容苍白到极点,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会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声音卡在喉间,滞涩压抑带着哭腔,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逐渐紊乱。
    “乖,不怕。”贺闻帆轻吻沈令汗湿的额头。
    他将手伸进沈令衣襟里,轻轻替他揉着不断起伏的胸口。
    “快到了,”他在伏在沈令耳边低声地说:“就快要到了。”
    沈令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全部湿透,触手一片湿濡,连带着把他的体温也变得冰凉。
    贺闻帆将手掌扣在沈令左半边胸膛,用温暖的体温的覆盖上去。
    “沈令,宝宝,”他反复呼唤着沈令的名字,“不怕,会没事的。”
    沈令给不出回应他也不管,只是细数着沈令心跳的频率,告诉他:“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我们有最好的医生。”
    他嗓音沉着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保证沈令不会出任何意外。
    就算有,他也能去阎王爷把人抢回来。
    这种狂妄的笃定几乎成了沈令唯一的依靠,他依偎进贺闻帆怀里,在尖锐的痛楚中,将自己全身心交给他。
    贺闻帆轻轻给沈令揉着胸口缓解疼痛,感受到沈令的依恋,低头吻了吻他湿濡的睫毛。
    “真乖。”
    漉水苑周边设施完善,距离集团投资的私立医院车程不过十分钟。
    贺闻帆一边安抚着沈令,一边紧紧盯着前方,消耗掉的路程和时间在他心里形成清晰的倒计时。
    他脸色不变,只有肿胀充血布满血丝的眼眶,昭示着一点点即将崩溃的心理防线。
    快了。
    就快要到了。
    车子平稳转弯,进入最后一条街道,贺闻帆掌心溢出细密的冷汗。
    “哔——”
    窗外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鸣笛。
    不知道是谁突然按响喇叭。
    “呃……”沈令猛地睁大双眼,身形在极度痛苦中蜷缩起来。
    虽然贺闻帆第一时间捂住了沈令的耳朵,虽然车厢隔音好,尖锐的鸣笛传进来时已经被削减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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