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了几个弯,善善甚至还瞧见了一个戏班子,可惜演的不是她最喜欢的孙悟空,因此善善看了一眼便走了。
    善善还在这园子里看见了贺兰舟。
    贺兰舟正在与几个相熟的文人说话,远远见到她,便与其他人说了一声,朝她走了过来。
    “善善,你也到这儿来了?”贺兰舟下意识往她身后看:“你娘呢?”
    “我跟我娘一起来的。”善善乖乖地应:“贺先生,你要找我娘亲吗?”
    贺兰舟迟疑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
    他面上有些犹豫,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善善乖乖地等着,等了好半天,就见他忽然撩起衣袍,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贺兰舟还看了文嘉和一眼。
    文嘉和不明所以,愣了好半晌,才意会到他的意思,往旁边走了两步,听不到二人说话。
    贺兰舟这才低声问:“善善,你娘与那个陈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善善不解。
    贺兰舟张了张口,对着小姑娘天真澄澈的眼睛,又不知道该如何问。
    上一辈的感情恩怨,总不好牵扯到一个还没半个人高的小姑娘。可那日他从沈云归那儿得知了善善的身世之后,回去想了许多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更回去找了许多日,还与陈玄亲自对峙过,陈玄指着天发誓,说自己身家清白,绝无妻女。既然不是陈玄,那陈公子的身份又成了一个谜团。
    他面薄,更不好拿自己的感情去质问一个小姑娘,含糊许久,才问:“那个陈公子……是不是……”
    善善知道了,又是关于后爹爹的话题。
    她说:“我娘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贺兰舟心下一松。
    “可是……”可是,善善现在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她为难地说:“贺先生,我也已经有想要的后爹爹了,要不……要不,你还是算了吧?”
    贺兰舟:“……”
    贺兰舟如遭雷击!
    便是那日沈云归说善善的亲爹还活着,也万万没有今天的打击大!
    善善不好意思极了,绞着手指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贺先生,你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其他人想要你做后爹爹的。”
    贺兰舟:“……”
    见人走远,文嘉和才走过来。
    她纳闷地看着贺兰舟的背影,只觉比先前看到时多了几分萧索之意。
    “贺先生与你说了什么?”
    善善忧愁地叹出一口长气,还有一些庆幸:“贺先生以后应当不会再给我布置功课了。”
    “这是好事吗?”文嘉和不解:“贺先生是状元出身,是太子哥哥的老师,他若是愿意教你,不是一件好事吗?”
    善善可不觉得呀!
    柳夫子已经布置许多功课,她是一点也不想再多做一点了。
    ……
    善善转悠了一大圈,到午膳时分,肚子又饿的咕咕叫,她才回去找娘亲。
    宴席上早已摆好午膳,她牵着娘亲的手,和文嘉和挨着坐。
    今日宴席的菜色也是百花盛开,宴席的主厨是京中食味楼请来的大厨,善善更是喜欢。她亲昵地挨着娘亲,吃的头也不抬。
    便是用午膳,也脱离不了诗风雅兴。
    用膳的大厅地面中央下沉,引入活水,因而用膳时还能听水声潺潺,还有下人提前将写着题目的字条折成小船放下,主题各有不同,小船在水面上飘飘荡荡,众人围坐两旁,若轮到谁,便随手捞起一艘小船,即兴作诗。
    善善坐在一旁听着,仍旧是什么都听不明白,便沉浸在面前的美味佳肴里。
    众人时不时捞起小船,诗文朗朗上口,各有千秋,不乏也有佳句,每每一出口便引得数人争叹。
    今日设宴的杨夫人见此盛况,听在耳中,面上笑意不止,连连点头。
    她向来好风雅,更好有才之人,若自己设的宴席上能出佳作,更是欢喜。一人方吟完诗坐下,她目光一错,落到了长公主座位边,温宜青的身上。
    杨夫人自然也知道温宜青是谁。
    她听说过京城不少风评,初见这个温娘子,见她温婉可人,进退有度,便在心里有不少好印象。就算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她也愿意卖温宜青一个好,此时便开口道:“温娘子,不若你也来做一首。”
    温宜青颔首,善善听到此处,也连忙把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
    她娘亲要写诗了!
    善善忙打起精神,打算将等会儿娘亲写的诗记下来,回去背给石头听。
    温宜青拾起一只小船,正要展开,忽然,席上有人轻笑了一声。
    此时众人只等她作诗,这声轻笑便显得尤为清晰,众人纷纷抬头朝发生处看去。
    善善也看过去,便见宣平侯夫人掩着唇,朝着这边看来,面上笑意不减,反而有愈来愈盛之势。
    “祁夫人?”杨夫人纳闷。
    祁文月道:“杨夫人,也非是我要扫了在座诸位的雅兴,只是叫温娘子来作诗,却是万万不行的。”
    “哦?”
    祁文月:“温娘子是商户出身,从小学的金银账目,算账是了得,文墨却是略通。今日叫温娘子作诗,却是为难温娘子了。”
    众人恍然,这才想起这事。
    原是温宜青面相似大家闺秀,也没有商人常见的市侩之气,半日相处下来,她与所有人都能侃侃而谈,相处甚欢,也叫人忘了她的出身。
    宣平侯夫人说的不错,商户出身,学的都是是金银铜臭,岂会懂风雅?就是叫她作诗,强行作出一首,想来也难登大雅之堂。
    众人左右互相看了一眼,再见那小船已经在温宜青手中,她正慢慢展开,一时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连杨夫人也在懊恼。
    她怎么忘了温娘子的出身!
    这下倒好,不是给长公主卖好,倒是把人给得罪了!
    善善准备了好半天,不解地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众人:“娘?你不念诗了?”
    祁文月吃吃笑道:“善姐儿,你娘一个商户出身,怎么会作诗呢?”
    温宜青抬起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祁文月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愣住,后头的话也咽了回去。没由来的,她看着那双与祁家人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杏眸,心虚不已。
    善善却是不解。
    她娘怎么不会了?
    她娘懂得可多了,平常不算账的时候,便是在书房里看书,连沈叔叔也经常说,她娘亲从小读书就厉害,说不定还能考中秀才呢!
    善善握紧小拳头,刚想要为娘亲反驳,却听见“咚”的一声,是高老夫人放下了茶盏。
    “江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古怪。”高老夫人淡淡道:“今日宴席,不看出身,只看才学。江夫人倒好,张口闭口都是商户,好像便是商户出身,便是习不得书,认不得字,作不得诗了。”
    祁文月面色一僵。
    她略有些惊慌地朝着高老夫人看去,怎么也想不到高老夫人忽然为温宜青出头。
    两人不是还有旧怨吗?!
    不只是祁文月,在场不少人都吃了一惊。打量的目光不停地往两人身上看。
    高老夫人面不改色,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往温宜青那边看一眼,仿佛是一个单纯看不过眼的路人。“倒是老身方才听江夫人作诗,平平无奇,对仗既不工整,还有生拉硬套之处。江夫人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可才学倒是难登大雅之堂。”
    哗!
    这话便是极为不给面子了!
    祁文月的笑意僵在脸上,几乎要维持不住。她仿佛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就好像是自己的脸面被人揭下,放在地上,被所有人都狠狠踩过。
    她又什么时候得罪高老夫人了!
    高老夫人便是看在侯府的面上,也万万不该这样下她的脸才是!
    不少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也有不少人开始猜测她与高老夫人的关系。
    “高老夫人,这话实在是言重了一些。”祁夫人开口打圆场:“今日作诗是为即兴,实在仓促,也难免生出错处,若是做得十全十美,恐怕便得是小贺大人那样的状元之才了。”
    高老夫人端着茶盏,颔首应是。
    但她也没有就这样算了,仍是道:“即是即兴而作,便不分好坏,称兴就是。诚如江夫人这样自幼习文之人也多有错处,便更要多多包涵。怎么到了江夫人口中,有的人却是连作诗的资格都不配了?”
    祁文月脸色僵硬:“高老夫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祁夫人也道:“她并未是看低了谁,只是有心想为温娘子解围,心直口快,说错了话。”
    祁夫人看向温宜青,面上带着笑意:“既是轮到温娘子作诗,若是温娘子想好了,便请作吧。”
    高老夫人又说:“再说,若说起出身,温娘子倒没有比谁差到哪儿去。”
    祁夫人眼皮一跳,顿了顿,“高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高老夫人早就打听清楚了。
    高家虽被皇帝罚过,可在京中盘亘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势力。
    祁家做事没多少遮掩,连下人也知道的清楚,她派人顺着猜疑的方向一查,都不用去云城,便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
    她先前还在羡慕祁家的好运气,如今却是险些笑出声来。
    祁家是什么样的糊涂蛋,天大的好事落到他们的头上,竟然还会往外推!
    推走了不说,甚至还接二连三的欺侮人,尤其是那宣平侯夫人,更是找了好几回麻烦。
    旁人不知温娘子的身份,她可是知道的!
    高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唇角翘起,依旧没看温宜青,状似若无其事地道:“老身倒是没什么意思,却是想起从前听说的一个传闻。说是天下有一种杜鹃鸟,生蛋的时候,会找到其他鸟儿的巢穴,将其他鸟蛋推下,再将自己的蛋生在里面,让其他的鸟替自己孵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高老夫人为何忽然说起鸟雀来。
    唯独祁文月忽然脸色煞白,霍然转头朝祁夫人看去。祁夫人亦是脸色难看。
    该不会……该不会……
    有人虽是不解,但也附和道:“这杜鹃鸟实在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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