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聪慧的,念头转个几下就明悟了前因后果,顺势也猜出陶潜的身份来历。
    如果他还是正常的秦无相,此刻应是要自爆拼命了。
    如今,他已被度化,打不起来。
    只面露苦笑,躬身施礼,叹服道:
    “道友,无相真个伏了。”
    “当年道友不过是一侥幸得了灵宝炼气法门的孱弱散修,却可依仗手段诓骗无相,助那婴宗萧媚娘突破梅岭玄牝十绝阵,足可见得道友之能非比寻常。”
    “李万寿老祖那亏吃得不冤,无相败的也不冤。”
    “有道友相助,此番新月起义,必可成功,无相也可赎罪一二了。”
    秦无相这头拜完,也收了陶潜赠来的几只魔头。
    不多时,姿态曼妙,妩媚之极的魏紫烟也款款入了陶潜的静室厢房。
    陶潜传讯没有说太多,魏紫烟先前又因损耗过度陷入沉眠,没听到陶潜之前的传音。
    听到召唤,还以为这个假正经的贼厮是惦记她的身子,这才让她去房中,要行欢好之事。
    为了助兴方便下黄衣邪印,她还特意拎了一壶名为“欲魔酒”的灵液,这酒不是此界造物,而是用域外一头专擅淫之一道的邪兽那话儿,搭配上千斤幽蕊花液所炼,效用非凡,便是真个清心寡欲的得道真修喝将下去,也必定无法遏制情欲勃发。
    这头黄衣淫魅,不愧是个忠奴,为了嬴青帝的大事可谓是竭尽全力。
    可惜,她刚入房中,就见除林孺牛这个假正经外,还盘坐着两个男修。
    她脑海中,第一念浮出:
    “这贼厮鸟,玩得这般开?”
    “倒也不是不行,三人便三人,莫以为我搞不定。”
    因前日的印象,魏紫烟先入为主认定林孺牛是个假正经的,这才生出这些偏差念头来。
    踏入房中,提起那欲魔酒就要说话。
    陶潜却不给她机会,先一步开口,指着秦无相周迎春二人道:
    “魏道友,唤你前来却是有一事要劳烦你。”
    “此二人分别是方士圣子秦无相,七邪宗真传周迎春,听闻我担了祖龙社粮草官一职,便来此刺杀我,想夺了我的宝贝,毁去此间诸多粮草,只可惜手段不济被我所俘。”
    “现下我分不开身,便有劳你将这二人押解去隐龙山。”
    说话间,陶潜抬手一点,一点流光落入魏紫烟手中,却是枚青铜牌符。
    “此二人皆是洞玄修为,颇有些诡异手段,我以【五行禁灵封神法】禁了他们法力,暂时都作妖不得。”
    “此是法符,若二人有异动,你动用牌符杀了他们。”
    “不过也需小心,莫让二人将牌符夺了过去,否则却要让他们逃出生天去。”
    “为应对袭杀我损耗不少法力,不与你多言了,辛苦魏道友。”
    陶潜话音刚落下,竟是袖袍一挥,将诸人都送了出去,闭门谢客。
    魏紫烟来他房里一遭,不成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一脸懵着,手中还提溜着那【欲魔酒】,反应过来后便看向两人。
    如今秦无相和周迎春,都醒转过来。
    正好与魏紫烟对视,来不及套近乎,共同收获一个评价:
    “呸!”
    “两个废物,就这么点手段也妄图刺杀我祖龙社粮草官,须知林道友可是能以一敌四的猛人。”
    魏紫烟明面上是这么骂着。
    暗地里同样喝骂,但也晓得轻重,她主人与七邪宗、方士虽无阴谋暗计,但有些默契的勾结。
    这两人身份非比寻常,都是有着用处的,不好真让他们去了隐龙山,必死之局还是其次,真正紧要的是他们神魂中的秘辛情报,绝计不能落入钟紫阳、陈希夷这些人手中。
    最好的做法,是让他们半途遁逃了出去。
    一念及此,魏紫烟随手取出一法绳类宝贝,将二人捆了个严实,牵引着便往秘境外去。
    同时,传音过去道:
    “你二人莫要声张,我先将你们送出秘境,出去后寻个由头让你们将这牌符夺去。”
    “遁逃回去后,下回再要刺杀记得遣个厉害的过来,也不许真个将那小贼杀害,只打个半死便好,也可让我方便行事。”
    ……
    魏紫烟提溜着二人离去,厢房内的陶潜却没有真个炼法修经。
    而是盘坐蒲团,布下禁法,显露出一脸苦相,正准备要做些什么。
    本已回归雕像中修养的袁公,似有所觉,又自化了红雾身子飘荡出来。
    当了人家的师尊却也没有一个正经姿态,满脸的幸灾乐祸如何都遮掩不住,就这么定定的瞧着陶潜。
    见此,陶潜眸中浮现出求救之色。
    对此袁公也有回应,笑得更欢道:
    “好徒儿,莫要惺惺作态,你也晓得那代价是绝计躲不过去的。”
    “况且听经也不算多么骇人的折磨,只要你不因此剃度出家,坚持下来说不得还有收获。”
    “旁的秘魔弟子我或许还会担忧一二,至于你,断然是不会去当和尚的。”
    “就是你答应,你那些姑姑们,姐姐们也不会放人。”
    陶潜不过是尝试一二,他的确知晓,那代价是无法豁免的。
    任何人只要看过秦无相前后变化,都会震惊于《秘魔度佛化尸诀》的骇人效用。
    这般秘法,自是有极高要求,以及恐怖代价的。
    要求且不说,陶潜与佛、魔皆有极深缘法,其他修士炼数月乃至于数年或许都无法入门,但他陶大真人只看一眼便学会了,而且炼得极好。
    至于代价?
    第一桩代价,是此法限定炼三尸,若要更换便需先斩一尸,若强行超出三数,施法者必异化堕落,暴毙当场。
    第二桩代价,是每次炼尸后,都需听经一次。
    那经,来历也骇人。
    当年创下《度佛诀》的那位秘魔老祖,潜入大转轮寺窃秘卷,正好撞见寺内声名远扬的高僧跋陀大师在颂那《佛逆魔经》,彼时有万丈佛光,法印翻腾,好似西天极乐世界就此显圣眼前。
    老祖也不客气,直接施秘法将那景象截了走,以此开悟出度佛化尸诀来。
    事后这位秘魔老祖曾言:跋陀那老不修应是故意的,晓得他来窃秘卷,便故意诵经意图将其度化,就算度化不得,也可借老祖之手传播秘卷,每每有魔宗天骄修度佛诀,事后就需受一回【跋陀诵经】。
    受了代价无碍,反有好处。
    若扛不过代价,顷刻就要遁入空门,不顾一切往大转轮寺去当和尚。
    那老祖也知晓这些,但并不在意,所谓郎有情妾有意,这一佛一魔勾连上,使得佛魔两宗各有度化之法。
    “袁师,那位老祖是不是也太好颜面了,认真计较起来这分明是秘魔宗吃大亏啊。”
    “若我没猜错的话,因为这法门,秘魔宗损失了不少天骄吧。”
    “我这般天才必定扛得住,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陶潜动手唤跋陀高僧的幻影诵经前,先吐槽了一番。
    他自忖说的无错,虽说是佛魔皆有度化法,可这里不是双向的,大转轮寺的僧人修那秘卷时,可不需要承担入魔代价。
    错是无错,但结论却是错的。
    袁公闻言后嘿嘿一笑,得意道:
    “你小子都猜得到,我们秘魔宗会不晓得。”
    “这秘法在宗内可不是谁都能修的,需经由吾等长老同意方可,心智不坚的,乖乖炼一些旁的法门,这度佛诀不论如何都不会给。”
    “倒是魔佛寺、孽宗、太上魔宗这些同道宗门的天骄,若有需求来借阅此法,给的好处又足够,多半可学了去。”
    “说起来,诸同道确因此损失不少好弟子,当年魔佛寺培养出一位强大魔佛子,将来至少是个罗汉果位,因为借了这秘法去炼,结果没受住跋陀这老贼秃的念叨,自废了一身魔佛法力,跋山涉水去了转轮寺,拜入跋陀门下。”
    “日后说不得你还可与那人遇上,改了个名字叫什么【窥佛禅师】,如今必已证了罗汉。”
    “因为这事,魔佛寺的天胜老秃驴悲愤不已,隔一段时日便要去寻转轮寺的麻烦,可惜又打不过跋陀,纠缠百年,反倒更成全了跋陀的名声。”
    “啧啧,这两师一徒,真个是孽缘。”
    袁公说着说着,忽而觉察有些不对劲之处,及时住口不再多言。
    两师一徒!
    若陶潜没听前言,只怕会以为袁公这是在影射他陶大真人与袁公、多宝之间的关系。
    听了一段陈年往事,陶潜大感满足。
    念及那代价越拖越难,不再耽搁,认命似的掐了个佛印,顿时又复宝相庄严模样,虔诚道:
    “晚辈借了佛光,当聆听前辈颂经。”
    “大师,请。”
    话音刚落下,顿时陶潜指尖无香自燃,伴随着袅袅佛烟,淡金色佛光涌出。
    内里,径直走出一位怪模怪样却又慈眉善目的老僧,手中托一佛塔,脑后悬一轮佛光。
    老僧盘坐于虚空,看得陶潜一眼后,竟是客气回礼。
    旋即没有任何多余言语,开口颂道:
    “闻如是,一时佛……”
    明明只一道幻影,算是死物,可被他瞧过后,陶潜却生出异样感觉。
    来不及多想,佛音入耳。
    仍旧是那秘卷《佛说逆魔经》,陶潜自己也颂过。
    可如今听来,二者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

章节目录


长生志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真愚老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真愚老人并收藏长生志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