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且快一些,此次不止要是集祖龙全社共讨商阳。”
    “更有一桩大好处给予所有同道,因新月起义极为顺遂,至少千万百姓凡民得了解救,那自天外而来的【祖神碑】终于有了动静,已可让人在上面留下名姓。”
    “想来诸位都知晓,一旦将自己名字写在那神碑上,即刻就可生出神人感应,万邪不侵,无灾无难。”
    这几句话,响彻陷魔坑。
    顿时,所有旗官、送粮官,不论修为如何,都是兴奋了起来。
    有不少,甚至将这一遭视作是自己的得道之机。
    无比兴奋,快速收敛好了行囊。
    为了早些去到隐龙山,有些个胆子更大也更急切的旗官,竟是主动来敲陶潜的门户,语气虽然依旧恭敬,但难免泄出一些催促的迹象来。
    见得这些,陶潜丝毫不觉有甚,更是极为理解。
    “长生天朝有着许多修士,但修行之事代价颇多,无比艰难,稍有不慎便要身死道消。”
    “大派弟子还好,传承繁多,更有强大师长庇护,灾劫少一些。”
    “可一些散修,或是小门小户的修士,却艰难了不知多少。”
    “能得一桩机缘,谁又愿意错过?”
    正因为晓得这些,陶潜非但没有拖延。
    反而快速施法处理好了陷魔坑中的禁法,继而让一众旗官、送粮官集结,瞧着他们热切的面色与目光,心中暗叹,同时开口道:“诸位,先在我那蟾珠中委屈片刻,须臾可至隐龙山。”
    话音落下,陶潜袖袍一挥,将这些修士志士收入九蟾珠。
    原本魏紫烟不必入内,该与陶潜同行,好让她再施那无效美人计。
    可陶潜此时有些恼,刻意不算此节,将这淫魅也一同卷入蟾珠,且刻意激发蟾珠内一些风浪去冲她,不弄她个天旋地转,吐个七荤八素,难消陶潜心头恼怒。
    他一边赶往隐龙山,一边心底快速思量起来:
    “算了许多,却是将那【祖神碑】给忘了。”
    “此物我先前没能摸出什么名堂,林不觉、钟紫阳几位也同样查不出底细,只晓得嬴青帝所说的‘好处’并不是虚言。”
    “若能将名字镌刻上去,可得大好处……但这,却与修行之理不符。”
    “代价呢?”
    “那神碑的代价,是什么?”
    “如今祖龙社几乎全员对嬴青帝信任有加,无人会相信这厮是个藏奸的,会害人的,自然也无人去思量这里面的不合理之处,纵有人提出来了,恐怕也会被这厮用‘气运之助’、‘人道补偿’之类的道理来搪塞。”
    “正常来说,那祖神碑内,必有诡异。”
    陶潜皱着眉头思索,果真很快便回转了隐龙山。
    此时此刻,山巅殿前,青玉广场之上,赫然已是人潮涌动,道佛魔妖遍地皆是,人道志士更是满堂。
    不管哪一位,面上都是兴奋欣喜之色。
    数日来,新月起义的确是超乎想象的顺当。
    尽管也有不少同道牺牲,但相比七邪宗、赵家和血肉工厂联盟的战损,祖龙社在每一城,每一县,都可说是大获全胜。
    短暂时日,新月省近八成疆域已彻底落入祖龙社之手。
    只要再将那商阳城攻伐下来,将那最后的七邪神机捣毁,将一众邪魔斩尽杀绝,一切便都结束。
    鉴于七邪宗的那些脉主、长老、宗主,俱都被悲禅寺和玄道宗的高人拦截。
    祖龙社,只需要面对玉面仙郎贾三元、方士圣子韩潇、杨氏血裔杨苍、赵家嫡子赵天霸等年轻一辈的天骄,还有那些因机缘好处被招募来的邪魔散修。
    场中无一人觉得,祖龙社会应付不了。
    不夸张的说,此次革新起义,九成把握可大获成功。
    在此时,祖神碑有异动。
    一众修士,皆是信服。
    就是阴素素、徐文开这些人,也都觉得是理所应当。
    缘由?
    陶潜刚踏足广场,挥手将蟾珠内的旗官、送粮官送将出来时,耳中便传来了一道道理由:
    “众所周知,相比南方那被元始宗串联起来的十几省,北地数十省,守旧势力强大,多是方士地盘。咱们祖龙社,已正式与元始宗缔结盟约,代表着新势力硬生生在北地凿出一个缺口,可谓是意义重大,功在千秋。”
    “的确如此,怪不得祖神碑有异动,想是承认了我等的功绩。”
    “这长生天朝七十二省,最终是谁来做主尚还是谜团,但明日商阳城,在我等全力攻伐下,必坚持不住半日就可告破。”
    “听闻守城的是七邪宗少宗主,唤作什么玉面仙郎贾三元,听来便知是个银样镴枪头般的人物,莫说与青帝大哥、紫阳大哥们相比,怕是我都可寻个机会,用我【鸳鸯神枪】一枪戳死他。”
    “照我看来也是,吾等起义之事已成,那商阳城中只余下一众土鸡瓦狗,邪魔外道,如何能敌我祖龙社一众天骄?”
    “待我等一一在神碑上题写过名字,修为增进,便去商阳,轻取七邪宗一众邪魔的人头,如何?”
    “好!”
    “此言大善。”
    “妙极。”
    ……
    听得这些,陶潜不由眉头又皱起些。
    说出狂妄之语的,倒也不都是一些混入祖龙社的邪修术士之流,也有不少志士修士,道佛强人,都是这般念头。
    无他,除了刚开始有些意外,后续的征伐实在是过于顺利。
    遍观七十二省内大大小小的纷争、战乱,没有哪一个势力是这么轻松就将一省之地夺下来的。
    太顺,必生骄心,人之常情也。
    陶潜心底觉察出不妙,明面上仍不动声色,只看向那祖神碑,此宝三丈高,青铜材质,中间大片空白,两侧则满是龙章凤篆,蝌蚪之书,天道符文等等,先前初降时任何人都可感受到上面可使人突破顿悟的神妙气机。
    如今似更有了某种匪夷所思的“蜕变”,神机翻滚,宝光弥漫。
    哪怕是个瞎子,也可感受到此碑之神异。
    碑下,正站着嬴青帝、钟紫阳、陈希夷等一众祖龙社核心成员。
    他们有些受不住祖龙社众成员的哄闹,已是先一步在上面写下了名讳,从上往下,依次是嬴青帝、钟紫阳、陈希夷、祁道真……。
    还未写第五个时,陶潜正好前来,也不知晓是嬴青帝眼尖还是他感知到麾下黄衣淫魅的到来,当先看向陶潜。
    一个挪移来到陶潜面前,无比热情捉了陶潜手掌,往那祖神碑处拉扯。
    同时,昂首四顾,对着众人朗声道:
    “孺牛兄弟来的正好,该镌下你的名姓了。”
    “这几日来,孺牛兄弟领着一众旗官、粮官在那暗无天日的陷魔坑中,持着那【谷神簋】,日夜炼五谷灵丹药膏,供应全省义军,新月起义能这般顺遂,绝少不了我孺牛兄弟的一份功劳。”
    “这第五个席位是孺牛兄弟的,诸位说是也不是。”
    论及人格魅力,口舌神通。
    莫说是这祖龙社,陶潜遍观过往所遇任何人,无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三言两语,无人不信服。
    便是阴素素这些混入社中的邪修妖魔们,也纷纷开口支持。
    当然,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林孺牛虽未冲锋陷阵,但功劳不小,谁也抹煞不得。
    鬼母腹中常聚会的几人,此时默契不对视,只由得道行最高的钟紫阳传音提醒陶潜道:
    “林道友不必惊忧,此碑底细,已被希夷兄运使方寸山秘法查验清楚。”
    “碑内确有诡处,前些日子未显出任何端倪来,可随着新月起义愈加顺遂,这碑吸了那些邪门气运,竟与新月有了某种联系,但同时也与嬴青帝那厮背后的【黄衣邪神】生出了一些神异感应来。”
    “若修士镌下自己的名字,神碑立生感应,刻录气机,日后若有了冲突,嬴青帝便可借此机会咒杀、控制祖龙社全员,另外他还可借机窥视名字所属之人的根脚来历,甚至是一些隐秘。”
    “不过此法也有弊端,无法对如我、你、希夷兄弟等等根脚太硬的修士起效,应是你我背后皆有祖师、神灵存在,早有烙印,这才无法被那黄衣邪神所感应。”
    “我等豁免,其余同道却不行。”
    “此也是无奈,不得不暂时隐忍。”
    “不过你我隐瞒诸同道,暗有谋划已是不妥,哪里还能眼睁睁瞧着一众道友被这厮谋算。”
    “我已悄悄在那神碑下方留了一件宗门至宝【太上无极大道符】,一旦神碑出现异动,那宝贝即刻就可拖拽神碑坠入我太上道一处秘境中,内里有吾师守着,他一念可唤来太上道诸长老,乃至于请来太上道祖降临。”
    “那神碑之后的黄衣邪神若不来还好,若来了,一缕神魂也好,一道分身也罢,管教祂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话语说来繁复,实则一念陶潜便知。
    听过后,不由眨了眨眼,心底惊道:
    “嬴青帝好手段!”
    “钟道友好舍得!”
    陶潜惊讶,自然是因为钟紫阳那神符的名头。
    若要对比也简单,类似的神符,陶潜度劫后灵宝天尊也赐了他一枚。
    护道也护命,可见钟紫阳在太上道也是极为受宠的,他却拿出来和嬴青帝暗中兑子,也可想见钟紫阳对嬴青帝的恨意了。
    一边感叹,陶潜一边也是依言而行。
    在祖龙社众多同道哄闹中,面上毫无异色的探手出去,指尖点向空白处,正要起笔写下自己的名讳。
    虽已听过钟紫阳提醒,但陶潜心底仍有忧虑。
    不是担忧自己会被祖神碑控制咒杀,既然这玩意儿本质上可以拼靠山根脚来豁免代价,那他陶大真人的确是不怕任何人。
    太上道祖强横不假,他家灵宝天尊也同样威慑诸天。
    问题在于,陶潜不愿泄了自己的根底。
    灵宝真传陶潜!
    这身份,要是被嬴青帝窥出。
    不用多想,这阴险的必会宣扬出去,届时满世界的仇敌都会寻来新月省,他陶潜便不得不再次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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