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心不在焉问着,“太师那边是什么意思?”
    高承沉思着,“太师的意思,大约是以和为贵。”
    “许了便是承认了李建这篡来的王位,不许便是要与李建为敌。”萧昱揉了揉眉心,吩咐着——
    “岛夷紧邻齐州,驸马才去齐州上任没多久,齐州人心不稳,实在不宜再树外敌。这岛夷虽是小国,可一但动兵,危及的依然是百姓,李建篡位虽是不忠不义,可他既有?臣服进?贡之心,便成全他吧。”
    高承点头,又道:“还有?,薛太尉上表,请旨在七月还朝。”
    萧昱眼?神?一动,先前薛太尉还朝的消息只是传言,如今往朝廷递了折子,那就是确定了,道:“薛太尉还朝之事,付八座商议决定。”
    “是。”
    高承本准备领旨告退,又见萧昱神?思恍惚,不由又关切道:“陛下是身子不舒服吗?需不需要传太医?”
    萧昱摇摇头,突然留下了高承,试探着道:“高侍中,女人的事,你?懂吗?”
    高承轻咳了一声,脸色如常道:“陛下或可一说,臣试着为陛下解忧。”
    萧昱脸色为难,纠结着,跟他坦言,“先前朕曾答应皇后为她数牙,可皇后张嘴后,朕一时情难自禁,亲了皇后,却没有帮皇后数牙,皇后为此很?生气,为什?么呢?”
    听到帝后如此香.艳的宫闱密事,高承却丝毫不觉尴尬,反倒是脸色大变,惊愕道:“陛下,您怎能如此戏弄皇后呢?”
    萧昱不解,语气凝重道:“很严重吗?”
    高承郑重点点头,正色道:“陛下想想,这就好比有个男人口口声声对一个女人说爱她,把人骗到手后,却又不肯负责,那女人能不生气吗?陛下,您怎么能忘了帮皇后数牙呢?”
    萧昱神色一紧,面色惨白,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如此严重!
    “那,那朕该怎么办呢?”
    高承摇摇头,“陛下,这是您跟皇后的事,恕臣无能无力。”
    言罢,便告退。
    独留萧昱,空坐斋中,茫然无措。
    *
    今年早入夏月,天气已渐渐转暖,如今正是梅雨季节,今日的天气又是阴阴沉沉,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魏云卿站在庭院廊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隐隐压抑。
    那一日在华林园不欢而散后,萧昱来找过她几次,可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她想,她以前就是对萧昱太温顺了,他才会把她的顺从当成理所当然,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她。
    这一次,他不好好反省自己,不把所有的问题都想通、都解决了,她不会原谅他。
    宫人来到她跟前,小声提醒着说平乡君夫人到了。
    魏云卿眼?神?一动,庙见之后还未圆房,她又与萧昱僵持了这么久,帝后不合的流言早就沸沸扬扬了,外公?定然是着急了,才会让母亲进宫催促。
    她无言转身,返回殿中。
    早先,尚书?台上奏称,宋朝来为皇后之母,其与皇后相?见,在朝廷则宋朝来应执臣妾礼,私下见面时,皇后应尊礼母亲。
    此奏得到了萧昱的同意,故而宋朝来再入宫探视魏云卿,都无需再行跪拜大礼,反需魏云卿对她执子女之礼。
    二人坐定后,宫人奉上茶,陆续退下,只有?随宋朝来入宫的冬柏在跟前服侍着。
    宋朝来问她,“不是说了庙见之后就可以做到吗?为何还不与陛下圆房?”
    魏云卿蹙眉,反问道:“母亲明知道外公做了什么,怎么还反倒来怪我?若不是外公?多?此一举,我与陛下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局面。”
    “你?是一国皇后,你怎么可以对天子有情绪?”
    魏云卿惊愕地看着母亲,难道,在家人眼?中,她就算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也不能对天子有?脾气?也必须温顺恭敬的去讨好他吗?
    “母亲。”魏云卿无措的把手展示在宋朝来面前,娇嫩的手心还有?一些伤疤痊愈后的粉色痕迹,委屈诉苦道:“你?看,他那天把我拉倒,我的腿上、我的手上都受了伤,他还一直在骗我,他对我这般恶劣……”
    宋朝来却根本看都不看她的伤,直接打断她的话道:“作为皇后,你?最重要的任务是早早诞下天子子嗣,天子态度,与你?何干?”
    魏云卿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眼?睫扑闪,心乱如麻,母亲竟然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在宫里受了伤,受了委屈。难道,在亲人眼?里,她就是个产子工具,她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孩子?
    倒是冬柏,心疼地捂着魏云卿的手,劝宋朝来道:“夫人,您别这样?对皇后,皇后也受了委屈啊!”
    宋朝来面不改色,“都是皇后了,还分不清轻重,这已经好利索的伤,跟诞育帝国未来的继承人比起来,算什?么大事?”
    魏云卿委屈,垂下眼?睫,“可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自己能生吗?陛下都不碰我,我怎么生?”
    “那你就应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
    “我反思?”魏云卿瞠目结舌,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明明是家里把她陷入此番困境,却反倒来怪她做的不好?
    她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一直有遵循母亲的教导,做好一个温婉娴淑的妻子,用心经营着和陛下的关系,可是,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不喜欢你?”宋朝来觉得不可思议,她上下打量着魏云卿,她的女儿雪肌花容,玉骨冰清,容美色艳,都长成这模样?了,她还对自己没自信?
    她质问道:“你有没有拿镜子好好照过自己?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哪一点儿长得不讨人喜欢了?长成你?这样?他还不喜欢,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魏云卿哽住,目瞪口呆。
    “皇帝怎么了?皇帝也是男人,哪儿有?男人不好色的?”宋朝来冷笑,“他会不喜欢你?你去主动勾他一个试试,你?看他喜不喜欢,男人都犯贱,都是经不起撩拨的。”
    “我,我主动,要我去勾引他?”堂堂一国皇后,魏云卿匪夷所思。
    “怎么,你?不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去稳固地位,难道要等年老色衰吗?”
    宋朝来跟冬柏使了个眼?色,面色坦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给你带了几套衣服,下次见陛下的时候,你就穿着它们过去。”
    说完,冬柏就把那几套精心营制的华服捧到了魏云卿面前。
    魏云卿随便翻了翻那几套衣服,都是用明纱制成的极轻薄的夏日裙衫,轻佻孟浪,无半分端庄之姿。
    她扶额,不由自嘲一笑,“母亲一直教导我要做一个端庄典雅的皇后,如今却要我穿上这些轻浮之衫,做狐媚之态,去勾引君主?”
    “你?必须摒弃羞耻感,以求尽快诞育子嗣。”宋朝来正色提醒道:“明日就是上食帝宫的日子了,你明日就穿着它们过去,然后留宿侍寝。”
    魏云卿不由好笑,“我只是去用个膳,就非要厚着脸皮留下侍寝,岂不是要留个轻佻献媚的骂名?我拉不下这个脸。”
    宋朝来蹙眉,不解道:“骂名?皇后五日一上食,留宿帝宫本就是宫规,怎能说是轻佻?”
    “什?,什么?”魏云卿一懵,不知?所措,“留宿?宫规?”
    宋朝来脸色一沉,“怎么,你?不知?道?”
    魏云卿茫然地摇摇头,她只知?道五日一上食帝宫,并不知道用膳之后还要留宿,也没有?人告诉她要留宿,萧昱也没有?让她留宿,她都是用过膳后就回自己宫中了。
    下一刻,宋朝来便明白过来了一切,脸上表情渐退,拂衣而起,冷声吩咐,“把这显阳殿的宫人,全都给我召过来!”
    魏云卿心里一咯噔。
    很?快的,显阳殿的宫人一排排被召来,在殿中站定,个个忐忑不安。
    魏云卿蹙眉看着殿中忐忑无措的宫人们,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可母亲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动了怒?
    “显阳殿女史长是谁?”宋朝来扫视一圈众人,冷冷发问。
    “是奴婢。”徐令光惶恐跪倒回复。
    宋朝来睥睨着她,冷声吩咐——
    “拖下去,乱杖打死。”
    第48章 对峙
    突如其来——
    变故使得殿上诸人都张大了嘴,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徐令光倒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魏云卿也被宋朝来搞懵了,她?感觉母亲又在发疯, 制止道:“母亲, 你这是?做什么呢?”
    徐令光立刻伏首请罪道:“奴婢实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求夫人饶命。”
    然而宋朝来早已洞悉了一切, 看穿了她?那点儿小心思, 她?冷笑着,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徐令光,“皇后五日一上?食, 为何不告诉皇后要留宿?”
    徐令光心中一颤,攥着手指结结巴巴道:“是?, 是?因为?先前陛下要三月庙见后,方与皇后圆房,奴婢顾忌当时告知皇后, 皇后见陛下不留宿她, 会对陛下?心生隔阂,有损帝后感情?, 所以未提醒皇后。”
    魏云卿点点头,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庙见之前,她?也?没想过留宿。
    便对宋朝来道:“这件事,确实不能算令光的错, 庙见之前, 陛下?也?没有要我留宿,奴婢们?八成是看陛下的脸色才没做提醒。”
    宋朝来冷笑, “妄自揣测圣意,罪加一等?。”
    魏云卿心里一咯噔,可母亲说?的也?不错,提醒是?女史职责,徐令光根本无需看天子脸色行事,即便天子无心留宿她,她?也?应该尽责提醒。
    宋朝来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继续问徐令光,“庙见之后,何故还不提醒?”
    徐令光瑟瑟发抖,颤声道:“是?,是因为陛下与皇后有了争执,所以未敢提醒。”
    宋朝来立刻驳斥道:“陛下?与皇后恩爱合乐,几时有过争执?小小婢子竟也?敢妄议帝后?”
    “奴婢失言!”徐令光立刻匍匐在地。
    宋朝来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儿歪心思,天天在底下?暗戳戳使手段挑拨帝后感情?,皇后能容,我却容不得。有那么点儿小聪明,就?敢在皇后面前耍心机,既然这么多心眼?儿,那就?到地下?跟阎王耍去吧!”
    “夫人饶命!”
    魏云卿眼神一动,挑拨帝后感情??
    宋朝来继续质问,“我再问你,到底是为何不提醒?”
    徐令光紧紧攥着手指,瑟瑟发抖,冷汗从额角滑落,她?紧抿着唇,牙缝勉强挤出几个字,“奴婢,忘,忘了……”
    “忘了?”宋朝来冷笑,“还不肯说?实话是?吗?你这贱婢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宋朝来说?完,便又给左右使眼色,冷声吩咐,“拖下?去,乱杖打死。”
    徐令光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魏云卿听不下?去了,觉得宋朝来又在发疯,无理取闹,制止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何故取她?性命?”
    宋朝来看着她?,句句肺腑,“母亲一心为?你,替你处置了这些心思不正的奴婢,你反倒来抱怨母亲?”
    魏云卿蹙眉道:“她只不过是忘了提醒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又算不得什么大错,何必要她?性命?”
    “你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错?”宋朝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指着徐令光道:“这婢子心机深沉,故意不告诉你该留宿帝宫之事,以此破坏你和陛下?的感情?,你竟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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