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能道:“我不跟你讲话,我跟空气讲话?”
    软柿子站起身,目光变得冷淡起来,他往前一步,几乎与秦能面对面,“你在跟我讲话?”
    第一句话,轻描淡写,第二句话,有些不耐烦,到了第三句话,软柿子的话,变得极具压迫性,同样一句话,伴随着语气和肢体语言,层层递进,让秦能感觉到了压力。
    赵行心中嘀咕,范小刀这小子,这逼装的,是要拿小金人啊。
    秦能本能的又后退一步。
    这家伙,看似心平气和,怎么说起话来,让人浑身不自在,可是看他品秩,不过是从五品的红衣捕快而已!
    镇定,镇定!
    他暗中告诫自己,老子在京城混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会怕这小子,不要让这小子充大尾巴狼,否则,当着这么多人,丢得可不是面子,而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不怕硬的,就怕横的。
    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这小子的表现,很明显是江湖上的那一套,而这一套,在纨绔圈,却吃不开。
    在这个圈里,拼得不是勇气,不是手段,而是爹,谁爹官大,谁说了算。
    可是这小子,明显不按套路出牌啊。
    秦能决定教训他一番,“你叫什么,你爹几品,在这里嚣张什么?”
    范小刀头一歪,“你在跟我讲话?”
    秦能骂了句,“傻叉!”转身对杜德端道,“连句话都不会说,这就是你交的朋友?别丢了圈子的脸!”
    杜德端强忍笑意,你小子,想拼爹,找谁拼不行,偏偏头铁,找到了范小刀,若是他的身份真说出来,只怕不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不过,这波情绪拉满,他并不急着说明范小刀的身份,他很想知道,等会儿知道真相的时候,秦能那一副嘴脸,到底如何安置。
    找赵行,碰了钉子。
    找软柿子,对方不吃这一套。
    秦能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种感觉,就如吃了苍蝇一般,令人觉得恶心。想到赵行刚才讲得那个笑话,秦能感觉更恶心了。而周围围观的人,却觉得非常有趣。
    就在这时,听到门童来秦能面前,耳语了一番。
    秦能一喜,等的那位贵人,终于来了。
    看你们一个个嚣张跋扈,在堂堂的当朝驸马爷面前,你们?啥也不是!
    一个身材臃肿,身穿华服的公子哥,在两个护卫的护送下,来到了听水阁,道,“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会儿。”
    来者,正是钱驸马。
    他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故意来晚的。
    晚来,是一种权力,也是身份的象征。
    大佬,本应该就是在最后时刻出场,他不来,怎么成席?
    不过,当他看到一桌子被动过的菜肴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堪,怎么,老子还没来,你们就动筷子,请老子吃饭,是为了吃剩饭?秦能看到钱驸马到来,立即找到了靠山,整个人底气也足了起来。
    什么尚书,什么侍郎。
    都算个屁!
    当朝权力最大的人是谁?
    是太平公主!
    那纨绔圈最大的主是谁?
    是当朝驸马!
    秦柱是太平公主的人,那他自然也站钱驸马的队。
    秦能对钱驸马道,“驸马爷,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钱驸马已经在愤怒的边缘了,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冷冰冰的对秦能道,“秦公子请客,原来是请人吃残羹冷炙啊!好,很好,好的很哪!”
    秦能心说,对,要的就是这股子气。
    他越愤怒,对自己就越有利,恶人先告状,道,“钱驸马,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小弟本来请驸马爷吃饭,定了听水阁,还安排了听曲,谁料,中间出了点变故,有几个不开眼的混蛋,狗仗人势,抢了听水阁不说,还口口声声说,谁先来位子是谁的,就算是天皇老子,也绝不让步。”
    “嗯?”
    钱驸马绷起了脸。
    话越短,事儿越重。
    秦能拱火本领一流,本来混这个圈子,靠得就是拉一踩一,才能显出优越感,如今,有钱驸马这个最大的纨绔在,若能把他情绪调教到极致,等会儿他发起火来,也必然是雷霆之怒。
    “对啊,您老人家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别说咱们不讲理,就算讲理,咱们也是站在有理的一方,但是,他们这些人,却对您是公然的蔑视啊。”
    钱驸马仰着鼻子,“你说是请我吃饭了?”
    “说了啊,可是,他们不听啊!”
    钱驸马目光在房间内扫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杜德端,这局是他安排的,自然也要做好了迎接对方怒火的准备,秦能见他目光所及,立即道,“就是这位,户部尚书杜瑞的公子,今晚的局,是他安排的。”
    杜德端也不失礼数:“驸马爷好。”
    钱驸马道:“昨天你爹还去我府上问安呢,怎得今天就不知礼数了?”
    杜德端冷汗连连,这位钱驸马,十分难搞,又特别记仇,若是被他惦记上,自己以后在京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他没有解释,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听水阁是我先定下的吧,若真这样,只能更是拱火。
    所以,只能一言不发,双手垂立,表现出一副温顺听从教诲的样子。
    不管如何,得让他先装完吧。
    “驸马爷教训的对。”
    秦能又一连介绍了其余几个权贵子弟,钱驸马坐在太师椅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什么侍郎、员外郎的公子,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他们爹来了,也入不得他的法眼,只见他等着天花板,等秦能一个个介绍。
    该有的谱,还是要摆起来。
    秦能并没有介绍赵行,还有那个“软柿子”。
    毕竟,赵行不是这个圈的人,而礼部尚书赵焕,在京城之中,威望极高,又极为清贵,所以很自然的绕开了他,这样也好让驸马爷的火,给顺理成章的发起来。
    果然,钱驸马听完介绍,冷冰冰道:“就你们,也配用听水阁?”
    一句话,现场鸦雀无声。
    虽然有些侮辱人,但是人家的位子、背景摆在那边,他们也只有听着的份儿。秦能心中窃喜,看来,自己设计的小伎俩,已经开始奏效了,他并不着急安排伙计重换饭菜碗筷,毕竟,这只是开口,钱驸马的情绪,还没有酝酿到位。
    三品居的一个管事,听说了这里的麻烦,已连忙赶了过来。
    “驸马爷,您息怒,您息怒,今日安排,是我不对,要不这样,今儿的饭菜,酒水,还有听水阁的十八佳丽,全部免费,算在我的账上!”
    秦能冷冷道:“免费?你看不起谁呢,咱是差银子的人吗?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蹭吃蹭喝?再说,你算老几?你们老板人呢?”
    管事道:“我们老板有事,今日不在楼子里。”
    秦能道:“出了这么大纰漏,他还有脸躲着?他若不出来,信不信,老子找人把三品居拆了?”
    秦能也是铁憨,能在这里开三品居,来得人非富即贵,其背后的老板,怎么可能是善茬?不过,他也是有底气的人,毕竟,内阁大学士这个头衔,在京城还是很好使的。
    管事道:“我们慕容大老板,去跟靖国公回事去了。”
    靖国公?
    薛应雄?
    这三品居,是锦衣卫的场子?慕容大老板?慕容铁锤?秦能来过这里许多次了,也只是觉得这里饭菜还算不错,也没有刻意打听过幕后的老板,这一下子,踢到了铁板之上。
    内阁大学士,却是牛逼。
    但是锦衣卫,同样惹不起。
    他很自觉地退了两步,又把掌控权,让给了钱驸马。钱驸马是知道三品居背景的,所以不会刻意拿他们出气,不过,杜德端这一行人,可就不那么轻易放过他了,他指了指门口,“今日,老子心情好,就不为难你们了,一个个给老子爬着出去!”
    太他妈侮辱人了!
    杜德端脸色通红,打又不敢打,权势又不如对方,面对钱驸马的压制,他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可是,他们又不甘心。
    秦能趁机落井下石,道:“让你们爬出去,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怎么,你们还不心甘情愿?”
    杜德端等人面露怒色,却又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老赵,我记得去年家里的火药,没剩下多少了。”
    “当时要送余师爷一程,弄个百八十斤就差不多了,你非要整上五百斤,可不是没剩多少了。”
    “我在寻思,最近是不是应该再补点货?”
    第408章 千万别把我看在眼里
    这几句闲聊,与当下并不应景。
    毫无来由的几句话,也不知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秦能甚至对二人趁机扫了驸马爷的兴致准备兴师问罪。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几句话,落在钱驸马耳中,宛如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他浑身发麻。他猛然坐直身体,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范小刀、赵行坐在角落中闲聊,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
    可是,钱驸马却如坐针毡。
    余人,余师爷,这个似乎已经很久远的名字,又勾起了钱驸马的痛苦回忆。
    记得那是一场雪后,余人惨死在驸马府外,整个人被炸成了肉丁,散落在驸马府外。
    白的是雪、红的是血。
    这是钱驸马挥之不去的噩梦。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他每每想起,依旧心惊胆战。余人死后,原本活跃在京城各大风月场中的钱驸马,便失去了踪迹,一直躲在府中,足不出户,连他最爱的烈焰红唇,也都戒掉了,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生怕哪天一出门,来一声爆炸,让他也如余人一般,不明不白的死去。
    而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两个笑意盈盈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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