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罢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与?辛国之间有多年联系,先?帝对此并?非没有察觉,他?那种种举动,不完全是在维护我,而是在维护与?辛国的关系。
    “先?帝畏惧辛国,他?知道以?现在的军队状况,绝对无法战胜辛国,可是又不愿意放权给将领,怕将领威胁自?身?地位,所以?采取了绥靖苟安的方式,维持现状。”
    “——!”
    齐慕先?含笑道:“所以?,对皇上而言,重要的从不是欺君不欺君、清廉不清廉,而是会不会威胁皇权、能不能为他?所用。
    “以?前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是我,而现在,是谢知秋。
    “谢知秋的确是个女人,她?的确不是她?冒充的‘萧寻初’本人,但那又怎么样?她?对皇上的帮助,难道是假的?
    “皇上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能会有短暂的惊讶,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由于女子从政的不利地位,他?可能会勒令你?我这?些知情人不准说出去,可能会要求谢知秋和萧寻初不要换回去,就这?样将错就错,以?减少?麻烦。
    “但皇上本身?,我敢说他?不会不高兴。
    “只要谢知秋不会以?女子之身?,试图倾覆皇上身?为男性对皇位的单一合法继承权,她?有什么不好?
    “人皆以?利己为首要考虑因素,若是与?家族利益有牵扯的妻子或者姐妹,那当然要在势力范围内拼命打压,巴不得对方对自?己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但谢知秋与?他?在资源上并?无竞争关系,还是在朝廷上最支持他?的人,像这?样的人,当然是越强大越有利!
    “如?果是在广阔的天地里挑选异性,人往往会被优点鲜明、各方面?最为出彩的人所吸引,谢知秋就是如?此。
    “她?在战略上与?他?聊得来,明面?上又支持他?,如?果谢知秋是女人,同?性竞争也不存在了。相反异性相吸,赵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暗地里还开心,甚至会希望她?公开上朝当个男人,私下再恢复女人!”
    此时,鸡脸上的恐惧,已经泉涌而出。
    齐慕先?悠悠地喝了口水。
    他?问:“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将你?变成这?样?”
    “其实你?为我卖命这?么多年,我不该如?此待你?。”
    “不过,我觉得关于这?种石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齐慕先?自?己拿石头的时候,会小?心地用手帕作?阻隔。
    他?拿起一块石头,眯起眼查看。
    齐慕先?道:“这?样近乎奇迹之物,如?果只想到当作?对手的把柄,用来排除异己,未免目光短浅、暴殄天物!”
    “你?有没有仔细想过,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
    “它能将一个人,不论种族、性别、身?份、年龄等一切障碍,毫无痕迹地变成另一个人!”
    “换言之,此物足以?让贫贱者富裕,貌寝者美貌,失意者得意,将死之人重获新生?!”
    “这?是货真价实的起死回生?、逆转乾坤之物啊!”
    “你?当初一个坑蒙拐骗的治病人肝就能赚来无数金银,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件东西,若是为世人所知,会有何等价值?”
    ……
    不多时,齐慕先?唤来仆从,令其备马。
    他?耐心嘱咐道:“我要进宫一趟,刘大人今日瞧着好像喝醉了酒,在发酒疯,你?们好生?照料……对了,这?只鸡我瞧着不错,你?们将它炖了,煲个参鸡汤,等我回来,和刘大人一起喝。”
    仆从连连称是。
    他?隐约是听到屋里有响动,好像是刘大人在撞来撞去、还发出不成调子的怪声。
    仆从对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多问。
    他?双手去接齐慕先?手上的鸡,只见这?鸡瞪着双眼、表情悚然,两只鸡脚左右挣扎摆动,表情动作?竟有些似人。
    仆从熟练地揪住鸡的翅膀,让它不得逃脱。
    这?一拎,仆从不由使了点劲,道:“老爷,这?鸡劲真大!炖了一定好吃!”
    *
    时间回到此刻。
    赵泽一拿起那石头,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殿中一阵惊乱,离他?近的一两个太监和宫女似乎也感到了这?种摇晃,都?发出惊呼声!
    然而离得远一点的宫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反而疑惑地看着他?们的慌乱。
    而赵泽本人在震荡的中心,他?试图抓住自?己的龙椅扶手,却莫名?抓了个空,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晕眩一口气扑上他?的大脑——
    等意识在恢复正常的时候,赵泽的第一感觉就是疲倦,很累,尤其是腰和膝盖,有一种难言的酸痛,仿佛动一动就是咯吱作?响。
    对一个今年才二十八岁的青年皇帝来说,这?实在是陌生?体验。
    他?皱着眉头吃力地撑开眼皮,发现眼前的景象偏暗,还有点模糊,视线的右上角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晃来晃去,恼人得人。
    但当他?抬头看向高处,却看到龙椅上坐了一个人——
    那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赵泽能感觉到那是他?的身?体,可是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又是齐慕先?。
    赵泽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相父你?为何坐在朕的位置上?”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赵泽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在一句话间凝结了,大殿里的所有宫人都?用一种堪称可怕的眼神看向他?!
    唯有董寿还算镇定,但他?也举着拂尘扫过来一眼,扬了下眉毛,换作?以?前,他?绝对不会对自?己这?个皇帝有这?样的表情。
    而齐慕先?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
    齐慕先?沉着地望过来。
    他?将手中的那块黑石缓缓收入袖中,拉长?了音道:“相父方才说了什么,是朕听错了吗?相父莫不是脑子糊涂了?”
    幽暗的恐惧一点一点地爬上心头,将赵泽整个人吞噬进去。
    赵泽的理智知道他?现在必须保持冷静,不该再说错任何一句话了,可是他?的情绪根本冷静不下来,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赵泽大喊道:“齐慕先?!你?对朕做了什么?!朕才是皇帝!快将朕弄回去!”
    齐慕先?看他?的眼神,就像天上的鸟在看一只落进水里的蚂蚱。
    不等齐慕先?开口,一旁的董寿已经呵斥道:“大胆!齐大人怎敢对皇上这?样说话!你?可知你?现在说的话,已经犯了谋逆大罪!”
    赵泽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对,但他?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他?甚至觉得这?是不是一场梦,只要醒了就能恢复平常的样子。
    他?气急攻心,一边怒骂齐慕先?,一边径自?冲向齐慕先?,试图抓他?的手、将他?从龙椅上扯下来,试图以?这?种方式让两人换回去——
    然而,他?还没冲到中间,太监们就白了脸色,赶忙扑过去保护齐慕先?,同?时阻拦他?——
    “护驾!快护驾!”
    “齐大人造反了!”
    赵泽现在一具年老体衰的身?体,哪里斗得过这?么多人,很快被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他?被摁住脑袋,艰难地偏过头,喊道:“你?们看不见吗!你?们都?看不见吗!他?才是齐慕先?!朕是赵泽!朕是赵泽!”
    然而他?很快被堵住了嘴。
    齐慕先?从龙椅上站起来。
    皇帝的龙袍笔直垂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泽。
    “齐慕先?。”
    他?道。
    “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向敬重长?辈一向敬你?,想不到你?居然会这?样回报朕!”
    言罢,他?下令道:“来人!将齐慕先?押入大牢!”
    这?个要求现在看来合情合理,侍卫们不敢耽搁,立即来了一大群人,用蛮力押走了拼命挣扎的赵泽。
    齐慕先?像泄气一样坐回座位上,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随后,他?睁开眼。
    赵泽眼神清澈,而换成齐慕先?,这?目光就沉重了许多。
    董寿本想上前安抚一下皇帝,但看到这?眼神,又止住脚步。
    今晚的情况太异常了,尽管已经押走了突然发疯的齐慕先?,但董寿在皇宫生?存多年的本能,令他?在这?种时候保持了谨慎。
    但“皇帝”先?开了口。
    “董寿。”
    他?道。
    董寿不动声色地上前,问:“哎,皇上什么事啊?”
    齐慕先?目光森冷,道:“立即派人,把‘萧寻初’叫进宫来,朕有事要与?‘他?’商量。”
    第一百五十二章
    禁门之外, 星火闪烁。
    因已是后半夜,饶是夜不闭市的大梁城,到这个时辰亦安静下来。
    满街门户熄灯, 万籁俱寂, 唯有街道上还?挂着几盏阑珊灯笼,不时有细碎虫鸣和打更?人慢吞吞的步子。
    宫城大门已然紧闭, 唯有城门上几道火把闪烁。
    守门的侍卫手持长?.枪, 笔直地立在门前, 但守夜到这个时候,难免已经有些困了。
    他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打了个哈欠, 砸吧砸吧嘴, 松动已经站僵的胳膊,快速揉了下眼睛。
    就在这时,宫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由?远及近,直逼宫门前。
    守卫连忙站直。
    只听咯吱一声,闷沉沉的宫门从内部?打开?, 一人策马而出。
    出城之人是侍卫,与守门的两个守卫平日相识,守卫见是他, 一边查了他的出宫凭证,一边问:“怎么回?事, 你今天这么晚还?要替皇上办事?刚才垂拱殿是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好像有点动静?”
    那侍卫凛然道:“大事!”
    他提醒二人:“你们今晚小心着点, 我出宫去找萧大人,一会儿就回?来, 除了我们,你们注意别放其他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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