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圆月说。
    天丰帝见了欣慰,让孩子们去玩了。岑越便抽空跟圣上说了政务。
    之后大半个月,圆月时常进宫——天丰帝说了,圆月在华都就常常进宫,瑄儿还年幼,你们能一道玩玩,等你回去了,不知何时才能见。
    圆月便跟领了差事一般,天天上岗进宫打卡。
    齐少扉还未张口,岑越一看阿扉神色便知要说什么,只能感叹一句:“幸好不常来华都,大家不知道圆月性子。”
    “是啊,没把不高兴挂脸上。”齐少扉道。
    起初时圆月进宫陪玩也不能说不高兴,三皇子亲娘去世,家里人感叹几句,圆月也觉得三皇子可怜,小小年纪没了亲人,因此入宫陪玩,就当是安慰安慰小弟弟了。
    可一连好几日,圆月脸上神色越来越认真了。
    夫夫俩知道,崽这是不乐意了。
    “可是宫里谁欺负你了?”
    圆月摇摇头。
    北安伯如今深受皇上赏识,圆月又是唯一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封了小公子,再加上是圣上开口邀圆月入宫的,没人会想不开在圆月跟前耍脾气欺负人。
    “不是下人,那是三位皇子?”齐少扉问。
    圆月也摇头。齐少扉便气了,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跟个闷葫芦一般了?是不是得我薅你?”
    “诶呀,不是的爹。”圆月说:“没人欺负我,只是我觉得宫里不好……”
    圆月见阿爹看过来,两手苦闷的撑着脸颊,“也不知道我没在,刀刀如何了,睡觉香不香,吃饭有人给他喂吗?”
    “今日我还喂三皇子吃糕糕,三皇子年幼,太监喂不要,非要我喂……”
    圆月就想起刀刀了,他给三皇子喂糕,谁给刀刀喂啊。
    岑越:……
    齐少扉:……
    “家里那么多人,这个季节,你阿叔也没出去走货,让你操心弯刀吃不吃糕——”齐少扉无语。
    岑越还是沉默沉默,崽你真的——老父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北安伯一直在华都待了百日,出了国孝,才跟圣上请辞的。天丰帝神情比之前好了许多,见北安伯夫夫俩请辞,留了茶,喝完茶,天丰帝说:“你们回吧。”
    “朕还没看到盛世繁华,是倒不下去的,放心。”
    “圣上万岁。”
    北安伯走后,没几日,天丰帝下令,宫中修缮空殿做皇子苑,离他的寝殿最近,三位皇子全都迁出来住,而公主则可以同生母住到嫁人,再开公主府。
    “那些朕没抓住的手,朕且看看,能伸到朕眼皮子底下不成了。”
    天丰九年一直到天丰十三年,这期间,后宫有妃嫔怀孕,但皆是滑胎,竟无一人平安诞下龙胎。
    天丰十三年秋,天丰帝立新后,新后名字出来时,远在桃花乡的北安伯听闻后也沉默许久。
    是秦钰的妹妹,原长文帝的惠妃。
    朝中自是有臣子拿前惠妃这事跟圣上谏言,意思这伦理不合,天丰帝便反问回去,你意思顺王是正统?他姓盛,朕姓华,如何违背伦理了?
    那臣子喃喃不言。
    天丰帝又反问:你若是认盛太祖,那便是说华后寡妇再嫁不守妇道了?
    这臣子便两股战战兢兢跪地谢罪。
    此事便没了意义,新后册封之前,天丰帝还给秦氏女封了康阳夫人的称号,而后号召天下,迎娶康阳夫人。
    这事史书记载,包括天丰帝在朝堂反问讥讽言官那几句,后世野史,还有衍生出天丰帝与康阳夫人之间的爱恨纠葛——追溯最早,那就是天丰帝还是摄政王时,就与还是惠妃的秦氏女相爱,可惜不能在一起等等。
    而时下,秦钰也是后知后觉——他光忙着北安伯发的稻米差事了,南北奔波,同家中书信往来不勤的。
    此时听闻消息,惊愕许久,而后是不可置信。
    “怎会如此?不可能!我不信!”秦钰道。
    唐宵拦着秦钰,说:“你先别冲动。”
    “外头传的那些狗屁话,你难不成信了?我妹妹做惠妃时和摄政王有来往?”秦钰怒目。
    这便是折辱他妹妹了。
    唐宵:“我自是不信,北雁郡城秦家三百年的世家,若是你妹妹品行不好,那整个北雁郡就没几个品行好的贵女了。”
    “你先别急,我的意思是你写了信,问问家中原委,兴许是妹妹自愿入宫的……”
    秦钰先反驳不可能,但确实是冷静下来。
    后过了半个月,秦钰应当是收到了家中书信,书信中寥寥几句,意思无人逼迫妹妹,是妹妹自愿入宫的云云。
    康阳夫人与天丰帝之前自也无什么私情。
    岑越后来想,刨去那些民间流传的话,客观冷静分析就知道圣上为何封秦氏女为新后了。
    一,秦家在北雁郡城,乃至北方是有名的百年望族。
    二,秦氏女的两位兄长,大哥秦珏翰林出身如今做文辉殿大学士——文辉殿就是圣上住的寝殿,那就是天子近臣笔墨伺候,平日里代给圣上写诏书、文章等工作。二哥秦钰则是在北安伯手下办差,有实绩功劳的。
    三,秦钰同唐家嫡子关系不一般,而唐家握着兵权,且还是圣上的人,唐家唐宵跟秦钰这般,那就是无子嗣,唐父也不干预,想必也是怕圣上忌惮。
    最主要是先皇后的死,皇后娘家太弱不成,镇不住宫中——宫中五年无所出,便想选个厉害的。
    “怕是之后,宫里还会有几位南方的氏族千金制衡一二。”齐少扉道。
    两人都想到了这层,对也不全,天丰帝看的长远——
    齐少扉没说全,圣上若是动了瓦解百年氏族,想分了那些氏族土地,便先迎氏族女入宫,而后徐徐图之。
    太祖打天下起家能成功,最关键就是娶了华氏女,华氏女也是盘踞一方的大氏族,有田有地有银子还有人。
    如今天下百姓吃食丰足,这些氏族就更别提了,若是再不动,养上十来载,便富可敌国,有人有兵马有权势威望,谁还把皇帝放眼里?
    天丰帝自是不愿的。
    圣上用秦氏女,也是信的过北安伯……暂且信得过吧。
    齐少扉想到越越一直不爱囤地,他们果园的百亩良田算什么,有些氏族,整个郡都能占一半的土地了,底下佃农不计其数。
    天丰十三年秋,北安伯听到封后消息,便携家人赴华都贺喜——封后大典仪式,那到天丰十四年四月春了。
    十三年冬,北安伯一家才出发的。
    这一年,称心实打实的十八岁,圆月十五快十六了,弯刀十三快十四了,三个小大人了,寒冬腊月的,三人是皆不上车要骑马走。
    称心打头阵,骑着马儿跑的老远,又折返回来,望着坐在马背上溜溜达达的侄子,说:“圆圆,你和弯刀不跑吗?这样慢吞吞的你俩不冷啊?”
    看圆圆那殷勤劲儿。称心好笑。
    圆月坐在马背上剥栗子壳,将果肉攒了一小兜子,先递给并排的刀刀,“你先吃,凉了不好吃了。”
    “谢谢哥哥~”弯刀拿了栗子,问姑姑吃吗。
    称心:“我不吃,吃多了这个老放屁。”
    “姑姑!”圆月怒目,气呼呼说:“你这么说,刀刀还怎么吃!”
    弯刀笑的小酒窝出来了,说:“哥哥不气,我不介意的。”
    “我的错,说太快了。”称心也发现了,先给俩小的道歉赔不是,又说:“那栗子分我一些,咱们三人都吃了,回头都放屁,谁也别嫌谁。”
    圆月:……
    “好主意!”弯刀眼睛亮晶晶,给哥哥先分栗子。
    圆月拿了栗子,一边放嘴里,一边改了话说:“也行叭。”
    “我再给麦子一些。”称心拿了小包便赶马去后头车厢里,不理这俩小的了,这俩如今太腻歪,还不如和麦子玩。
    岑麦这次也去华都,自从天丰六年齐少扉办了学堂后,没二年接了岑麦来乡里学堂读书,如今岑麦九岁,读书用岑越话说,在几个滑头里,是最能坐得住的。
    圆月听了直哼哼,心想,阿爹那是看错了,麦子鬼主意可多了,就是面上看着‘老实’,其实一点都不老实的。
    刀刀是真的乖!
    若是姜二苗听见这话,肯定也会说,那小猴子哪里乖了?圆月真是眼睛不好使,胡扯呢。
    赶上了个年尾巴。
    天丰十六年初,北安伯一行人到达华都。元宵节天丰帝夜宴百官,重点是夸了秦家,说秦钰不错,你先前在北安伯手下办事,不骄不躁,朕都听说了。
    给秦钰官位提了提。
    “……便照旧在北安伯底下办差,朕信得过他,也信得过你。”
    秦钰便跪地领命,谢主隆恩。
    圣上封了秦钰,便没封唐宵,只是勉励嘉奖两句。唐宵也不生气不平衡,还笑嘻嘻的凑秦钰身边,给秦钰递果子吃,低声让秦钰别不高兴,圣上看着呢。
    “我知,我都敛了情绪了。”秦钰拿着果子挡在唇边低声说。
    此时木已成舟,他能如何?
    “倒是你,什么都没得,你不生气?”
    唐宵笑嘻嘻说:“咱俩一家人,你封了官便是我封了官,算什么两家话。”
    “……你少喝两杯,净说酒话。”秦钰脸皮薄有些烧。
    唐宵看钰儿害臊,便不逗说了。
    圣上对唐家这般,朝中百官瞧,觉得唐家是不是‘失宠’几分。岑越和齐少扉却知道,唐家这才是天丰帝的心腹大臣,其次是新上来的他们家,而后面面上对秦家厚待,那是再考校呢。
    岑越早几年就发现了,拿着温如生温大人,还有他家来说,圣上要用人了,自是拉拢奖赏,这是看上你的能力了,但要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人,面上嘉奖风光会淡一些,跟你不那么‘生分’了。
    ……好像是熬过了烈火烹油,稳了!
    天丰十六年春很是热闹,这一年像是处处喜庆,华都各府宴席很多,秦家是大热门了,人人下了帖子邀秦家女——秦钰的各位堂妹侄女等。
    称心这边也收到了帖子,跟着赴约,走动了几家后,回来便感叹:“金琳琳她们几个怎么都订婚的订婚,还有嫁人的。”
    “这次没见到幺儿姐,听闻她在坐月子。”
    岑越才恍然,称心十八,按照华都话来说那就是十九快二十了,该给称心寻婆家了。
    这事其实岑越也记在心里,也不是,是称心十五六时,俩姨娘提起来说是不是给称心寻婆家了。那年称心从华都回来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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