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她伸手,将钥匙接了过来。
    “谢谢。”之前还在闹别扭,现在道谢得也不自然。
    靳闻则浅笑了下,“我该谢谢你才对。”
    “嗯?”
    他同时抬起了两只胳膊,示意她给他贴了退烧贴。衬衫顺着他的动作往上挪了一截,腹肌又露出来了!
    秦月在心里不停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是自己老公也非礼勿视,心情才勉强平静下来。
    “那我真的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早日康复。”
    说完,她像是后面有什么人追她似的,匆匆往外走。
    短短几步路,她始终感觉有两道深深的目光追随着她。
    走到玄关处,已经在这里“埋伏”多时的暴君,咻地窜出来,像是要偷袭她,结果窜到一半,见自己被发现,又刹停了,身上的肉都在颤。
    秦月的心情莫名轻快了许多,弯腰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rua了一把,柔声同它说:“大鸡腿,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咔哒”,门开了又合,女孩子窈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靳闻则的视线中。
    窗外,雨季冲刷着钢铁建造的城市,大颗大颗的雨滴敲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声响。
    靳闻则就这么贴着五个蓝色退烧贴,姿势从坐变为躺,静静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他现在的体温已经逼近四十度,后半夜还会往上升,清醒的思绪,正慢慢地坠向幽深的海底峡谷。
    退烧贴除了一开始,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凉意。
    而在他混沌闭上眼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秦月扫在他身上的黑色发丝。
    大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乌云尚未散去。
    客厅的灯光已经自动熄灭,窗帘也自动合上,一片幽暗。
    室内的电器,发出有条不紊工作的轻微声响。
    靳闻则从沙发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脖颈。
    托这款上百万沙发的福,他躺了一夜,也没有腰酸背痛的感觉。
    烧退了,昨夜混乱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应有的清明。
    他慢慢把身上的退烧贴都撕掉,又去倒了一杯温水。
    随着走动,窗帘自动拉开,角落有几盏小灯亮起。
    暴君还没醒,就趴在它的食盆边,身子有规律地起伏着。
    路过镜子时,靳闻则向里面看了一眼。
    他的肌肤还是苍白的,薄薄的唇干涸,没什么血色,但是凤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胸闷和头痛的高烧后遗症也在,不过没昨天那么严重了。
    就着温水,他面无表情地服了几片药,终于开始思索最近发生的事。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秦月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贺闯,她在靳家的所作所为,无关权势利益,仅仅是因为想帮他。
    靳闻则合上眼,深深呼吸了两下,心口有无力在撕扯。
    这段时间,他因为误会她,都做了什么啊。
    一股陌生的情绪,从他的心间蔓延开来,像是一粒种子,很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后知后觉分辨出,那竟是“后悔”。
    从小到大,能让他感到后悔的事,几乎没有。
    而今,他对秦月不仅后悔,还格外愧疚。
    落到这个她要和他离婚的局面,都是他自找的,他近乎是自虐地想。
    只是……为什么确定了她不再“别有用心”,压在他胸口许久的石块被移开,他终于感觉到了轻快,晦暗的幽瞳里,也浮现了色彩。
    那色彩,好似给他枯败的身躯,重新注入了活力。
    他深思片刻,拿出手机,拨动了贺兆的电话。
    响了快一分钟,那边才接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喂,哪位?”
    “是我。”
    听筒沉默了几秒,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贺兆的声音也清明了。
    “小,小叔?你这大早上的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有关秦姐的事,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啊!”
    “你们今天还要拍一天,有事需要你做。”
    “什么事啊?”
    “在她面前提起贺闯,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贺兆福至心灵:“她还不知道你就是贺闯是吧?需要告诉她吗?”
    “不用。”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见秦月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你起了么?今天情况怎么样?】
    靳闻则的目光一寸寸软下来,靠在流理台边,直接拨通了秦月的视频通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靳闻则?”
    屏幕上,跳出她的身影,她还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裙,头发有点乱,白皙的小脸儿上还带着印子,大约刚醒。
    “嗯。”
    秦月端详着他,得出结论:“你还真的好了?”
    “是的,烧已经退了。”
    她由衷地说:“你的免疫系统真厉害。”烧得那么高,竟然一天就自愈了。
    靳闻则没解释什么,主动问她:“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啊,我准备先去给你送车子,再去工作。”秦月问,“就还是停在昨天的位置吗?明镜公馆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富人区,你楼下那片停车位,停了好多豪车,给我都看花眼了。”
    靳闻则面色淡淡,秦月还以为他是习惯了。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些豪车,全部都是他的……
    “既然白天还要用,就别急着还了,等收工后再过来吧。”
    他这么一说,秦月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那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晚上顺便在家里吃饭,感谢你昨天照顾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月就想起大片冷白的胸膛,腹肌马甲线,两点茱萸……打住打住。
    “就贴了几个退烧贴,算什么照顾呀。”秦月嘟囔。
    “算的,多亏了你。”靳闻则没为她要不要来,而是问,“你晚上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我提前准备食材。”
    秦月往窗外看了眼,太阳没从西边升起啊,为什么他今天的态度这样温和?
    “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她的本意是,就不过去了。
    谁知男人竟然“没听懂”,一口答应下来:“嗯,那我就看着准备了。”
    “诶?不是……”
    靳闻则漆黑的凤眼定定看过来,认真地问:“还是你想我做好了给你送去酒店?”
    秦月:“……”
    这人莫不是不想欠人类型?既然如此,她还是答应了吧,早点让他还清人情,免得他惦记。
    “到你那去吧。”
    他轻勾薄唇,眼尾微微向下弯,俊美无俦的面容,霎时灼灼其华。
    “好。”
    挂了电话,秦月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揉了揉脸。
    她低声嘟囔:“怎么回事……不是在冷战吗?”
    为什么他生一次病,还拉近了他们的关系呢?
    一直到片场,她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倒是有几个和她混熟的工作人员,一来就兴冲冲地问:“秦老师,你是开昨天那位先生的车子来的?”
    “他莫不就是你那位神秘老公吧?”
    “他真的好高好帅啊!”
    秦月有点招架不住,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贺兆握着一卷纸,很哄小鸡似的,把她们都给轰走了,才算是把秦月解救了出来。
    秦月被他灼热的目光给惊了下。为什么要这么崇拜地看着她?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不会啊,凌鹿这个吃瓜小达人都没和她分享。
    贺兆能不震惊吗?原本以为秦月和小叔是契约婚姻,结果看小叔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惦记着小叔的叮嘱,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贺导,我脸上怎么了吗?”秦月疑惑地问。
    贺兆连连摇头,灰毛乱飞:“没有没有。今天应该到中午就能结束了,收工以后我请大家吃午饭,秦姐你一定来哈!”
    秦月点头:“好。”
    今天拍得很是顺利,不到十一点就收工了,大家开开心心地去了附近的餐厅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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