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唤祂母神——那个迷迷糊糊,却有着不可撼动力量的女子。
    祂身边总是众神围绕,对于它这个真正的规则化身反而像是看孩子。
    真叫它不高兴。
    它在母神的裙摆上跳啊跳的,发泄自己的不满。
    祂将它拾起来揉了揉,像揉什么软乎乎的面团一样,因为这个时候它还是一团黑乎乎的气。
    “你不高兴?”母神随手扯下一团云给它做了身体,捏了捏它的小手小脚,“我总会离开的,惩罚不曾停止,我无法驻足于此。不过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我不会离开。”
    好吧,看在祂还挺好的份上,它没那么生气了。
    祂对这个世界有了类似“不舍”的感情。
    “我正是因为不懂这样的感情才会被原来的世界驱逐流放的。”母神告诉它。
    祂来到这个世界,剥离开的神明之躯与山川大地融合,才有万物生灵开始诞生繁衍,大自然孕育出灵气,祂按照自己的世界那一套教导它们开始修行。
    修行境界到最后,叫做飞升。
    飞升的仙、神越多,她越疲惫,但好在神仙们对祂仍然是信仰恭敬的,自愿成为祂的从神,力量反哺回祂身上,不至于叫祂力量被瓜分殆尽。
    天道有了云做的身体,在天空到处飘飞,它听见生灵的心声,那些美好的,肮脏的,祈求的,蔑视的……多是一种叫做“人”的生灵传达出来的。
    它觉得吵,但看母神的形态和人族最像,所以它又觉得不是不能忍——他们一定是母神的族人吧。
    那就多给他们一些机会,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们多分一点,母神一定会夸奖它。
    可是沐缘神女的飞升又让它迷惑了。
    母神有个小花园,祂亲手种了一棵树苗,日日浇水松土,树苗沾染神力,越长越大,母神不得不将它挪到了人间去。
    没想到这棵树自己居然又生出了一个新的种族,无限接近于神明的种族——神木族。
    它们性子温和得与母神如出一辙,祂很高兴,对飞升上来的沐缘神女格外怜爱。
    “和天道相比,沐缘才像是母神的孩子啊。”其他的神明这样感叹。
    怎么不算呢?沐缘的名字都是母神起的,它却没有名字。
    天道在云海中翻滚,不高兴地炸雷,炸得噼里啪啦响。
    最后它开解自己,没关系,不就是一个名字?它再给那些木头们多一些机会,母神也会高兴吧?
    人间渐渐发现了天道的偏颇:木系妖族与人族飞升总是更容易。
    而母神因为沉睡的时间变长,并没有发现天道这种“讨好”的小心思。
    “天道,你要公正,不可私心偏颇。”沐缘找到天道,指出它隐晦的喜恶。
    它嘴硬:“我是规则,我一向公正。”
    虚张声势,屡教不改。
    后果是飞升变得容易,天界多了一批瓜分力量却不信奉母神的神仙。
    祂越发虚弱,沐缘将自己的力量分出三分之二还给了母神也无济于事,她用谴责的目光注视天道。
    它慌不择路,选择吞噬了这一批新神仙。
    只要没有他们,母神就会好起来吧?
    没有用处,被吞噬的力量到了它身上,母神没有好转。
    母神告诉从神们:“我将陷入更深的沉睡,以积蓄力量回到原本的世界,在我走后,再开飞升天门吧。”
    所以天门关闭,数百年间再无飞升者。
    母神不醒,天道行事越发分裂,它有时随心所欲,有时恪守规则,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仍然在鼓动人间的修士们飞升。
    “不知道它到底在闹什么。”沐缘对洛神说。
    闹什么?
    洛神摇摇头,猜测道:“也许它不愿意母神回去。”
    “果真如此吗?”沐缘不愿意用最坏的心思猜测天道,直到它吞噬了鸣神。
    天道确实不愿意母神离开,所以它想要不然就吃了祂,这样祂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吞噬母神就得从吞噬从神们开始,天界神明被祸害的不剩几个,它追着沐缘跑,想把她也吃了。
    一路追到母神的窥命镜湖,它看到了未来。
    此世灵气枯竭,再无任何生灵飞升的可能,母神离开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小小的人族女修做到的。
    它迟疑了,缩在沐缘身边,云做的身体拧巴成疑惑的形状。
    沐缘劝道:“你看,你不能阻止母神离开。”
    天道反驳:“如何不能,我是天道,我要杀了那个人族。”
    “无缘无故你怎能杀她!你是在违背规则!”
    天道拧得很高,很有气势似的:“我有办法。”
    它想一出是一出,放缓了吞噬神明的步伐,转而去给那个叫做妙果的凡人为难。
    首先,把修行灵根毁了,再丢到深山老林里去喂野兽。
    不料沐缘从中搅和,撕裂一半神魂在神木族留了一个化身,将妙果救活抚养。
    更有个碍事的神木族给妙果又长了一条灵根,气煞天道。
    它吞噬洛神,只剩下沐缘一个,恶狠狠道:“你再坏事,我就吃了你。”
    沐缘摊开手:“随你。”
    它气急败坏地走,在外面炸雷,闹得声势浩大。
    但是闹腾过后,再也没有神明来管它,它体会到了难言的孤独,很有些郁郁寡欢。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呢?
    此后的好些年它就蜷缩在母神的宫殿角落,沐缘在干什么它也不管。
    但妙果要断灵气的做法还是让它不高兴,这是母神留给此世的礼物,决不允许破坏掉的。
    它降临在人间,找到最有希望飞升的一个人族,希望她能察觉妙果在做坏事,最好能借她的手除掉妙果。
    因为自己有私心,所以它欣赏无情道的修士,特意找的这个更是个中翘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至臻无情的境界。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修士是以对众生有情为无情,早早死了不说,还理解错了它的意思,选择在一千年后的逆转凶局牺牲自己。
    ……好吧,也不算太糟糕。
    天道郁闷地打了几个滚儿,浅浅假寐片刻的功夫,那个叫妙果的人族居然要飞升了。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它已经想开了,能放母神走了,她此时飞什么升,平白来瓜分力量。
    牟足了劲劈下天雷,它想让这个人族死在飞升雷劫之下,没想到反而助力了她挥剑断灵脉。
    天道更生气了,它一定要杀了她才行!
    ……
    沐缘将妙果的灵魂捞走,母神也从睡梦中醒来,它瑟缩着躲在床底下,不敢面对母神。
    “好吧,我早知道如此。”祂对着乱七八糟的天界叹气。
    有窥命镜湖在,有什么能瞒得住祂?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重归平凡,祂带着淡淡的遗憾消失了,再也寻不到踪影。
    沐缘留在窥命镜湖,因为母神消失,镜湖预知未来的能力也就没有了,成为她最后陨落的地方。
    天道终究独自接管了世界,它的脾气被岁月磨平,不再开口,按部就班维持着此世大的秩序。
    这一段过去,再也没人提起了。
    第118章 番外4.冰雪山猫(if线)
    “我做了个梦。”
    冰雪倚着窗户,神色有些疲惫,他的小山猫爬进怀中,贴心地揉他的额角。
    不得章法,只有温度可圈可点。
    他笑起来,把小山猫圈在怀里,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闭目嗅着熟悉的馨香。
    懒洋洋的调子,但隐藏着后怕的情绪:“梦里我死了,却没有带走你,你吃了很多苦,一个人过了很多年,我们才再次遇见。”
    小山猫动了动,在他脖子上亲一下,用妖语问:“为什么没有带走我?你走得太快了吗?”
    他的“走”和她的“走”不是一个概念。
    “嗯,是有点快。”他揉了揉她的后脖子。
    没有与她展开讲,也不打算解释自己之前说要带着她一起死是认真的。
    为什么梦里没有那样做呢,约莫还是舍不得。
    “我们该回雾鸣谷了。”
    许清瓷已经跟首领商量好了婚期,只是新娘子还懵懵懂懂,穿上嫁衣了还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
    妖族没有婚服的说法,是许清瓷要张罗的,她的夫君闭关,女方的亲友只有母亲。
    但这并不影响这场婚事办得热热闹闹。
    青鸟衔来花环圈在小山猫的头上,身后各种各样的鸟雀叽叽喳喳,从天上洒下五彩的花瓣雨。
    “好吧,还真是惊悚,这跟漫天掉同族残肢差不多。”首领这样开玩笑。
    妖修们分成两部分,首领带着的那群和许清瓷站在一起,她们聚在一起为小山猫打扮,教她怎么说结亲仪式的誓言。
    挤挤挨挨,亲亲热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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