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也没办法啊,这要是叫人祸害了,明年吃啥啊。”
    “唉,这可真是,真叫人没活路了。”
    西远听着两个老人的对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叫爷爷去,真的粮食被偷,明年就得挨饿;要是让爷爷去,一个老人,又大黑天的,万一有点事后果不堪设想。不行,得想个办法,既能保存庄稼,又能让爷爷安安全全地。
    “爷爷,您问问王三爷爷他们,估计现在家家都怕丢粮食,都想着半夜去看看,要不几个人结成一伙,排上班,一伙上半夜,一伙下半夜,您看行吗?要行的话,您找王三爷爷他们商量一下。”
    “嗯,我大孙儿这么说给我提了个醒,不能耽搁了,我马上去问去。”爷爷说着拿了镰刀和烟袋锅就出了家门。
    一家人也没有心思干别的了,都在家里焦急的等着爷爷的消息。奶奶收拾完了家里的活计,上炕把被子铺好,西远和西韦把脚丫子放到被子底下——这样暖和。
    受到家里气氛的感染,西韦今天没有缠着西远讲故事,眼巴巴的瞅着奶奶在炕沿那儿搓麻绳。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晚上干不了太细致的活。
    西远看西韦的样子,一阵心疼,在现代社会,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无忧无虑、倍受家人宠爱的年纪,小小的西韦却过早的接触了生活的不易。西远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提议和西韦一起捉迷藏。
    不出屋子,家里东西又少,可藏的地方不多,可就是把被子蒙在西韦身上,西远嘴里边嚷着:“小韦呢,小韦藏哪去了?我怎么找不着了呢。”西韦就能躲在被子下面一动不动。西远怕憋着他,隔一会,装着发现了,掀开被子,装做大吃一惊的样子:“哇,原来小韦躲到这里了!”西韦就会嘎嘎的笑起来,一个劲儿地叫:“哥哥,哥哥,还来。”然后又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看着西韦的笑脸,听着西韦的笑声,西远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西韦说是五岁,实际上这里人计算年龄都是按虚岁,西韦生日小,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的,到现在还不到四周岁,只是三生日多一点罢了。
    一直等到了很晚,西韦已经挺不住睡下了,爷爷才回来,不过看着心情还不错。原来,爷爷找了王三爷爷,正好,其他几户人家也有同样的想法,大家就一起商议轮流守夜。因为大家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又招来了几个人,没想到村里的里正也过来了。他今天也听说了老李家被人祸害庄稼的事情了,于是决定把村里的劳力组织起来,编成组,大家轮换着看护庄稼。这样,就更有保障了。
    西远只听了个结果就进入了梦乡,可能是穿越来的这具身体还很小,熬不了夜。在睡梦中,西远还梦见玉米穗变成一个个玉米娃娃,不知道冲谁嚷着“别偷我,别偷我。”穿越前的西远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也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几穗玉米而在睡梦中都要惦念。
    ☆、归来
    中秋节就要到了,西远的爹娘还没有回来,虽然爷爷奶奶当着小哥俩的面没说什么,西远还是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了焦虑。按理来说,即使没有西远生病的事情,两口子也应该赶在秋收之前回来,毕竟,爷爷一个人是无法弄完地里所有活计的。
    过节的早晨,奶奶用白面做了顿疙瘩汤,里边星星点点甩了一个鸡蛋,现在天冷了,母鸡已经不下蛋了,攒的几个鸡蛋也舍不得吃。
    爷爷吃过饭要去地里,他等不及儿子媳妇回来了,现在粮食已经成熟,家家都开始抢收了。说是抢收,还是很贴切的,现在白天渐渐的短了,早晨快到七点天才亮,下午四点多天就开始黑下来了。当然,这里并没有钟表,这是西远根据这里对时间的计法,再结合前世的经验总结出来的。为了把粮食早点收回来,村里的劳动力只要天还能见着亮就泡在地里,连饭都是家人送到地头,匆忙的吃完再接着干,可不就跟抢一样嘛。
    西远也和爷爷一起去地里了,他已经十岁了,尽管是虚岁,但是这里人们不管这些,小孩子只要到了七八岁就要和大人一起劳动,尽自己所能的帮家里干活。
    小尾巴西韦也离不开哥哥,他还干不了什么,就在田间地头,在西远和爷爷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活动,有时候玩一会儿,有时候看谁家地里收完了,就拿着一个小布口袋,往里捡拾黄豆粒啊、谷穗啊,这些漏收的粮食。
    一天下来,西远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晚上吃完饭就摊在炕上,实在是没遭过这样的罪。家里牛、马这样的大牲口一个都没有,所有的活计都靠人来完成,人就只能向牲口一样的劳作。
    “爷爷,明年咱家也买一头牛吧,这也太累了。”
    “买牛?那可得不少钱,咱家咋买得起啊。再说,就五亩田,养头牛,不划算。”
    “是啊,牛也金贵着呢,得照顾好喽,光喂草可不行,还得喂饲料,咱家的粮食收完交完衙门里的税,剩下的人吃将将够,哪有牛的份儿哦。”奶奶接过话茬。
    奶奶把被子铺好,一家人就要睡了,现在干活累,有时间就要抓紧休息。这时候不知谁家的狗吠了起来,有脚步声在西远家木门前停下,爷爷连忙起身去外面看。西远也急忙从炕上起来,贫苦的人家是禁不起折腾的,所以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时候外面传来说话声,西韦本来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这时候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跳下地就往外面跑,嘴里嚷着“爹,娘!哥哥,是爹和娘!”
    “哎呦,让爹看看老儿子!”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间杂着爷爷和母亲说话的声音。西远知道,他这一世名义上的爹娘回来了。
    没等奶奶和西远出屋子,几个人就进来了。爹和娘的身上背着包裹,爹的怀里抱着西韦。
    “咋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啊?小远生病给你们信儿收没收到?是不是在外面遇到啥事了?”奶奶一边擦着眼睛一边不停的发问。
    “收到了,一得着信我俩就惦着回来,可人家主家不让走,说是眼瞅着天要冷了,咱这上冻就干不了活了,这时候提前走耽误人家完工。没办法又耽搁几天,主家找着别人替了才放我们回来。”西远的爹叫西明文,是个个子不高的汉子,一看就是敦厚老实能干的。
    “就是啊,这时候村里都要收拾秋了,不好找人。”西远的娘说话有点小大声,看着也是个性子好的,姓张,叫冬至,顾名思义是冬至那天生的。这夫妻两个一看就是老实人。两个老实人,难怪家里有急事都回不来,一定人家说不让走就没注意了。这次西远爹找到的活计是给一户有钱人家建房子,西远娘给这些做工的人做饭。
    “来,西韦,娘给买的糖,做炕里和哥哥一起吃。”娘一把把西韦抱上了炕。
    “快往炕里坐坐,暖和暖和,我去给你俩热点饭。”奶奶系上围裙往厨房走。西远家只有三间草房,东屋爷爷奶奶带着西远西韦兄弟住,西屋西远父母住,中间是堂屋,堂屋的两边靠墙都搭着灶台,也兼厨房。
    “爹,西远得的啥病啊?现在都好了吧?可把我俩给急的。”西远娘问爷爷。
    “哎!发烧,烧了好几天,把孩儿都给烧糊涂了,我和你娘都寻思着看样子怕有个三长两短的,这才捎信让你俩回来。还好,咱孩儿命大。”爷爷吧嗒着烟袋锅说。
    “那没请大夫啊?”西远爹问。
    “咋没请呢,村里李大夫看了,说是瞅着不大好,也不太敢下药。就又去镇上请的大夫。镇上的大夫看了也直摇头!”
    “爹,看病花了不少钱吧?”
    “嗯,家里的没够,又和别人家借的。”
    “爹,我俩这次主家一共给了有将将半吊钱呢,您看够还不?”西远娘从包袱里边掏出件旧衣服,左一层右一层地打开,把一串铜钱拿了出来。
    “还差点,不过等卖了粮食估计差不多了。”
    “那明年种地买种子的钱怎么办啊?”西远爹皱着眉头说。
    “再想办法吧,先把眼前的饥荒还了。”
    “哦。”
    西远听着大人的对话才知道自己前身的这一场病,不但耗光了家里的积蓄,还让家里欠了外债。这些爷爷奶奶从来都没跟他提过,他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古代生病是一件可怕的事,一个是医术落后,另外就是看病买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父母吃过饭就回房间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下地干活。
    月上中天,今天是八月十五,一家人终于又团圆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爷爷奶奶和西韦都已近睡熟,西远翻了个身,想着自己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以前的地方了,该安下心来好好为这一世的生活打算。
    有了爹娘这两个壮劳力,西远在旁边打打下手干干零活就可以,估计大人也是心疼西远大病一场,现在好了也舍不得他太累着。西远一有时间就和西韦一起在田里拾秋。两个人把捡到的玉米谷穗上交家里,黄豆粒西远攒着,看看有小二斤了,西远用水将豆子泡了一宿,隔天把水控干,又跟奶奶耍赖皮要了一小勺油。把锅烧热,倒上油,看油开了,把豆子倒锅里,小火慢炒,炒好前再放入少量的盐巴,出锅。
    “哥,真好吃!”西韦嘴巴塞得鼓鼓的,像小松鼠一样。
    “当然好吃了,也没看是谁的手艺!”西远嘚瑟道。这样炒出来的黄豆粒不像没泡过的那样硬,放了油和盐,咸香咸香的。在这个物资贫乏的古代这就是最好吃的零嘴了。
    有炒黄豆的鼓励,西韦拾起秋来更起劲了。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一遍一遍的叮嘱哥哥,早晨起来一定要叫他,他要和大人一起去田里。秋天的早晨已经很冷了,西远本来舍不得他早早起来跟着一起受冻,但又不忍心打消西韦的积极性。
    每次临出发前西韦都抓一把炒黄豆放到衣兜里,有时候觉得自己拿多了,再放回去一点,拍拍衣兜觉得有点少,就再捏几粒出来。西远好笑的看着西韦为了几颗黄豆粒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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