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晏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冲过去就在他脖颈上用小尖牙磨了磨:“先咬死你!”
    傅之川顺势抱住他轻轻地笑了笑。
    “西西快来看!”傅九渔拍着一只小羊的背,“我认识的,这只是咩咩,它长得好快啊。”
    西晏拉着傅之川走过去,好奇地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就是能认出来啊。”傅九渔兴奋地指着旁边其他几只羊,说,“它叫咩咩。”
    嗯?西晏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名字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呀。”傅九渔撅起了小嘴,“这是咩咩,那是咩咩,咩咩是这个咩咩,咩咩不是那个咩咩……”
    西晏一脸崩溃地看着傅之川。
    傅之川淡定地说:“至少他没有把所有羊都叫汪汪。”
    第58章
    天空蓝得像海一样深邃, 与地面相接的地方是深蓝色,越往上颜色越浅,白云也更多,大团大团的,像画家笔下浓墨重彩的油画, 艳丽而旷远, 使人的视觉感官无限延伸。
    绿草编织成的地毯上羊群悠闲地四散开来, 一会儿吃吃草, 一会儿聊聊天,一会儿聚集在一起痴痴呆呆地望向远方。他们的毛不是大多数人想象中的纯白,而是与棕色更接近,看起来比天上的云彩还要柔软。
    西晏站在远处, 望着傅九渔撒欢着疯跑的背影, 也忍不住揪起一只小羊羔揉了揉。听着小羊含含糊糊的咩咩声, 心情特别好。这时候,他终于体会到“水性使人通,山性使人塞”的意思了, 若是一直生活在这样自由自在地广人稀的地方,大概是永远不会有追名逐利的烦恼的吧。
    傅之川看着他抱起的小羊,笑着说:“第一次带九渔来的时候, 他还只会发出简单的音节,咩咩大概是他学会的第二个词了。”
    “那第一个是什么?”西晏好奇。
    傅之川道:“当然是Daddy.”
    傅九渔那时候走路还跌跌撞撞的,非要下地跟着小羊跑,几乎是跑两步就摔一跤, 亏得这草皮保养得好,比较厚实,要不然他一定摔惨了。一个月后,傅之川带着他离开,他攥着一撮羊毛不肯放手,哭着要抓只小羊带回亚历克森庄园养,傅之川十分头疼,心说你老爸我是有点钱不错,但是一只羊又不是个玩具,不说运活物过去有点困难,到了那边这澳大利亚的羊能不能适应德国的气候啊,到时候养死了怎么办?
    傅九渔那时候啥都不懂,就是要小羊,强行抱他走他就要哭,一脸的眼泪鼻涕。没办法,傅之川跟他说已经打电话回去让老汉伯斯叔叔给他抓了小羊了,他这才肯乖乖离开。
    后来老汉伯斯还真的从德国北部的牧场里借了只小羊让小主人新鲜了一阵子呢。
    西晏被傅九渔的黑历史逗得笑得直不起腰来,傅九渔好像感受到了西晏的异常,停下欢快的步子,拉着眼皮做了一个鬼脸。
    西晏正想“嘲笑”他两句,忽然听见了四轮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傅之川轻声道:“拉文来了。”
    西晏用眼神询问傅之川拉文是谁,那人的摩托车速度非常快,已经到了眼前,大声喊着傅九渔的名字:“九渔!哈哈好久不见啦!”
    “拉文叔叔!”傅九渔一见来人就抛弃了小羊,屁颠屁颠地冲过去要抱抱。拉文一个翻身动作敏捷地下车,提起傅九渔揉进怀里,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
    西晏悄悄打量着这人,强壮的农民汉子,两臂肌肉凸显,整个人壮硕豪气而且非常阳光,笑容比寥廓的天空更加潇洒旷达。
    拉文抱着傅九渔走到傅之川面前,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你们今年来得好像晚了一点,一直忙着照看田里的小麦,也忘记了跟你们约个时间。”
    “没关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总要来的。”虽然因为等待西晏而拖了几天,但是再怎么说都要赶在克劳迪奥的祭日前过来。
    “是啊。”想起克劳迪奥,拉文的眼神黯淡了一些,这时他看到了傅之川身边的西晏,“这位是?”
    四年以来一直只有傅之川和傅九渔两个人过来,连几乎寸步不离的管家小汉伯斯都不会跟在傅之川身边,这次他却带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拉文确实很惊讶。
    傅之川温柔地看了看西晏,揽住他的腰,神情自然地向拉文介绍:“这是我的伴侣。”
    拉文惊奇地看向西晏,西晏也没想到傅之川竟然这么直接,心里甜丝丝的同时又感到不好意思,这人看起来跟傅之川和傅九渔很熟,万一他不能接受甚至厌恶同性恋怎么办?
    好在拉文并没有对西晏表示出不欢迎的态度,他刚刚愣了一下只是因为觉得西晏看起来除了清秀好像也没有更突出的特点,他有点不太明白傅之川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西晏这类型的伴侣。
    “你好,我是拉文·埃加,叫我拉文就可以了。”
    “你好,我是西晏。”看着拉文脸上毫不介怀的笑,西晏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忽然有点怀念未来了,未来别的地方可能没什么好,至少大家对于性向的宽容度是高了很多的,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同性恋的身份会被人鄙视。
    拉文把傅九渔放下来,走到摩托车边上从巨大的车斗里拿出一大束蓝色的淘金彩梅,笑容微微收敛,他看着淘金彩梅轻轻地吸了两口气,这才转过头对他们说:“走吧,出发吧,克劳迪奥一定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们了。”
    傅之川开着车跟在拉文的摩托车后面,穿过这片草原,又绕过一个清澈如镜子的巨大湖泊,他们来到了村庄里。西晏远远地就听到了水边小孩子嬉戏的欢笑声,眼前都是小别墅,乡野间轻松自在的气氛扑面而来。
    有人说在大城市为了几平方米拼死拼活不如选个地方人稀的国家买下一栋房子,也许这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拉文的客人们又来啦。”
    “呀,好久不见,小娃娃长高啦,是叫九渔吧。”
    “拉文摩托车上的花越来越漂亮了,什么时候能载一个更漂亮的姑娘呀?”
    正是傍晚时分,许多人从麦地里回来,看到拉文一行人便上来打招呼,他们不知道傅九渔和克劳迪奥的关系,只是单纯地关心拉文。在这里,一个村里的人关系是非常和谐的,几乎与勾心斗角绝缘。
    拉文笑着一一回应邻居们的关切,四个人到了拉文的家里换上黑色正装,然后慢慢走到公墓去。拉文特地为傅九渔订做了好多小西装,小家伙穿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小帅哥的意思,一个劲儿的要西晏夸他帅。
    公墓面积不大,清静而整洁。克劳迪奥的墓在比较里面的位置。当年克劳迪奥意外去世,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做好准备,她甚至在去世前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连经纪人和自己的团队都被瞒得死死的,大部分人只知道祭奠仪式是在欧洲一个老教堂举行的,却不知道她葬在哪里。
    傅九渔把满怀的淘金彩梅轻轻地放下,蓝色小花顺从地依靠在墓碑上,在风中细微地颤抖。
    天边的霞光映亮了身边人的脸庞,傅之川勾住西晏的手指,然后把他的整只手握住。
    西晏明白他的意思,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从现在开始,克劳迪奥应该不用担心只有傅之川一个人照顾傅九渔了,他会和傅之川一起用心地抚养傅九渔长大,哪怕这不是普通的亲生父母和孩子组成的家庭,但他们的幸福未必会比普通家庭少。
    留在澳大利亚的一个月里,他们一家人都住在拉文的家里,拉文是个单身汉,家里只有父母和自己,他的父母是知道克劳迪奥的事情的,也很喜欢傅九渔,对他们的到来一如既往地欢迎。
    吃过晚饭,西晏随便出去转转,巧合地看见拉文一个人靠在车库里抽烟。
    “我真羡慕你们。”拉文笑着说,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缥缈,“可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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