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代表团到来,收容提案的支持率已稳定上涨到58%,耶茨代表团演讲活动的现场人山人海,一位难求。
    反对派称,根据可靠情报显示,展慎之不是真正的下耶茨劳工体混血,而是从耶茨为了提高收容提案的通过成功率选出的演员。
    首府很快对此发表声明,称展慎之的身份确认无疑,及时地破除了谣言。此番不负责任的言论,也遭到了凯丝·富宾恩小姐的严厉抨击。
    (凯丝·富宾恩小姐来自耶茨,也是富宾恩家族上四代家主的遗嘱继承人之一。两个多月前,富宾恩小姐随白女士的专家团来到新地球,现已成为上流社会的社交新星。详情见本报第5115期第2版面。)
    富宾恩小姐对展慎之先生坚决的维护,以及富宾恩家族对代表团演讲的资助,不禁令人浮想联翩。不少人猜测,富宾恩小姐和展慎之先生在耶茨时可能是一对。
    乔抒白原本看得津津有味,读到这里,心中又不是滋味。他也想去往展慎之的宣传现场,站在展慎之身边,面向公众光明正大地维护展慎之。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乔抒白参加的都是白女士办公室安排的,与展慎之没有重合的形象宣传活动。
    面对媒体就白女士对提案态度的询问,乔抒白只能回答“无可奉告”,在夜里偷偷和展慎之通电话,抓紧睡觉前的时间,短短地聊一小会儿。
    展慎之到哈维塔的第一天,和乔抒白聊了许久。展慎之平静地将两个月来耶茨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叙述给乔抒白听,说完以后,停顿一会儿,对乔抒白说很想他。
    展慎之说得很直白也很轻,好像带有许多无奈,让乔抒白想要不顾一切去找他。只是理智牢牢拉扯着两人,不可以做冲动的事,只好通着电话,听彼此的呼吸入眠。
    据展慎之说,武器送抵后,下耶茨的情况有很大好转,展慎之和代表团出发之前,白女士再三拜托他,把乔抒白的女朋友也带来哈维塔星,以解两人的相思之苦。
    白女士悄悄告诉展慎之,乔抒白好几次吵着想回耶茨,再见不到面说不上话,恐怕要偷跃迁器回去了。
    未经申报使用跃迁器在哈维塔星是重罪,她很担心乔抒白思念过度违反法律,到时她也救不了他。
    展慎之说到这里,语带笑意,问乔抒白是不是真的,像是并没有受到反对浪潮的影响,稍稍消除了乔抒白对他来哈维塔星后心情的担忧。
    不过,妈妈确实对乔抒白的感情生活十分上心,乔抒白几次看见她在阅读展慎之从下耶茨带了十余人的资料,紧皱着眉头,猜测带来的三位d区的女性劳工体,哪一位才是乔抒白的女朋友,仿佛在做一道很难的试题。
    乔抒白感到好笑,也很心虚,不敢持续在她面前表示想和展慎之见面的愿望。毕竟昨天晚上,他听展慎之说话听得太专注,还差点被敲门进房间的妈妈逮到。
    幸好今晚终于不同,不用等展慎之结束所有行程,乔抒白就能听见他的声音,甚至见到他的面。
    乔抒白的屏幕上跳出新来电,是他等待了一整个下午的卓嘉祯。
    他立刻接起:“到了吗?”
    “停机坪,快来。”
    乔抒白走到房门口,又绕回更衣室,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
    来哈维塔星后,他吃饱睡足,脸颊稍稍鼓了一些,衣服也是妈妈找人来家里定做的,比从前的都要合身。
    他凑到镜子前,忽然又有些紧张,抿了抿嘴,才重新走出去。
    停机坪在围墙外,卓嘉祯的白色飞行器停在上头。
    乔抒白爬上副驾驶座,关了门,卓嘉祯打量他:“这么用心打扮,想抢劳工体代表的风头?还说你不喜欢凯丝·富宾恩。”
    卓嘉祯是首府的一名富家公子。
    一个多月前,乔抒白和他在一场冷餐会上认识。他脾气直爽,行事奢靡,性格高调,是典型被宠坏的少爷,但人品不坏,乔抒白和他还算聊得来。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某次晚会,乔抒白见到富宾恩小姐,忍不住想着展慎之发了一会儿呆,被卓嘉祯发现了,他便认定乔抒白喜欢富宾恩小姐。
    乔抒白怎么否认他都不信,坚持说:“喜欢就要去追!”还替乔抒白制造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偶遇,弄得乔抒白非常尴尬。
    卓家为耶茨计划纪念博物馆投了一大笔钱,所以今晚展慎之参加的纪念晚宴,卓嘉祯也有邀请函。他问乔抒白想不想一起去看看热闹,乔抒白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这周以来,据乔抒白的观察,新地球的上流社会对展慎之与提案的态度十分微妙。
    除了富宾恩家族,没有人在公开场合谈自己的观点,仿佛劳工体收容这事在他们看来不存在一样。就连卓嘉祯,也从不提展慎之的名字,只用“劳工体代表”代替,谨慎地划清界限。
    但大概这位劳工体代表实在是吸引人,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找寻着机会,争先恐后和展慎之出现在同一场合,想一睹真容,这也让乔抒白觉得扭曲和可笑。
    交了高额奢侈品与环保税的小型飞行器缓缓升空,乔抒白看着白色的别墅渐渐变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卓嘉祯聊天。
    卓嘉祯十分亢奋,一会儿说他是他的哥们儿几个里头一个见到劳工体代表,还能在一桌上吃饭的,一会儿又说:“听说他高得吓人。”像形容动物园里的动物。
    乔抒白沉默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卓嘉祯以为他在担忧富宾恩芳心所向,劝慰他:“你也别气馁了,没准富宾恩更喜欢你这类型的。”
    乔抒白更不想说话了。
    霍齐与首府有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乔抒白和卓嘉祯在傍晚六点在纪念博物馆外的空地降落。
    晚宴即将开始,工作人员将两人领入宴会厅落座。
    宴会厅里的灯光已经暗了,准备播放耶茨计划和博物馆建设的短影片。
    乔抒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起先看不清这桌有什么人,只发现自己右手边又是富宾恩小姐,转头无奈地看着卓嘉祯。
    卓嘉祯笑得十分得意,伸手圈着乔抒白的脖子,拍他肩膀,像在寻求赞扬。
    乔抒白肩都被他拍疼了,头痛地抬起眼,才看见圆桌对面坐着的人是展慎之。
    两个多月没有见,展慎之好像没什么变化,昏暗之中,他的五官更加深刻,挺直的坐着,比身边的投资人高一截。
    不知是不是仗着周围很暗,展慎之竟几乎没有掩饰,直直看着乔抒白,而后忽然将视线转到搭在乔抒白肩膀的手上,乔抒白赶紧把卓嘉祯的手推开了。
    卓嘉祯也才注意到对面的展慎之,看着愣了几秒,忽然低下头,紧挨着乔抒白用气声骂了句脏话,贴着乔抒白的耳朵,有点恐惧地说:“你觉不觉得他很他妈吓人。”
    “……”
    好在短片开始放映,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方的银幕上。
    乔抒白看了一会儿,手机忽然震了震,收到一条消息,是展慎之发来的。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展慎之和众人一样,专注地看着屏幕。乔抒白像做贼似的地打开,看见展慎之给他发:【听卓先生说白女士家的小少爷在追富宾恩姐姐。】
    乔抒白眼前一黑,回他:【卓嘉祯散布的假消息】
    没人注意他,他又忍不住打字:【在追下耶茨代表哥哥】。收起手机,看到展慎之低下头,迅速地看了一眼消息,而后在微弱的光线里,很不明显笑了笑。
    乔抒白发现自己比以为的更想他,心乱七八糟地跳了起来,但是短片放完了,灯亮起来,晚餐开始了。
    富宾恩先生倾力为展慎之和卓嘉祯的父亲卓先生牵线搭桥,三人低声聊天,他们没有机会再发消息了。
    乔抒白心不在焉地戳弄盘子里的食物,有些烦躁,被卓嘉祯调侃了好几回,搂着他劝他:“要自信,别自卑!”
    晚餐结束后,宾客们移步隔壁的玻璃长廊,参加后续的一场酒会。
    卓嘉祯被父亲叫去陪着,乔抒白便独自一人,站在长廊边最不引人瞩目的地方,观察那些簇拥着的展慎之的各怀鬼胎的人。
    有人高声自夸,有人问展慎之些冒犯的问题,展慎之和气地一一作答。
    乔抒白看了一会,见到两名富商劝展慎之喝酒,展慎之没有推拒,都喝了,心中泛起涩意,不想再看下去,也问路过的侍者讨要香槟,急匆匆喝了几杯。
    乔抒白喝得很快,没多久就有些难受,他没料到自己今天会喝酒,也没带解酒剂,觉得全身发热,头晕目眩,心情也愈发糟糕。
    他走到了盥洗间里,打开洗手台的冷水头,低头接水泼在脸上,用冰凉的水给自己降温。
    泼了几下,身后有人走进来,还关起了门,乔抒白赶紧抬起脸,扯了纸擦脸抬脸看镜子,发现进来的是展慎之。
    展慎之走近几步,隔了一臂的距离,和镜子里的乔抒白对视。乔抒白转过身去看他,在他身上闻到很淡的酒味,不过并不能看出他喝了酒,可能是因为他的表情很冷静。
    “怎么喝这么多。”展慎之开口问,语气很自然,好像他们从来没分开两个月那么久。
    乔抒白心脏像被扯紧了,头发的水淌到脸上,感到自己有些狼狈,把视线移开,酒劲上来,顶嘴:“没你喝得多。”
    展慎之便笑了笑,抬起手,很轻地碰着乔抒白还湿润的脸颊,说“不用心疼我”。
    “可是我不想你喝酒。”乔抒白将心想的说出口,竟觉得更心痛。
    这太阳底下毕竟没有新事,他愤愤不平又软弱地想,哈维塔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有另一个叫做安德烈三号的四季如春的星球,该有多好。
    “都是值得的,”展慎之却看着乔抒白的眼睛说,“哈维塔很好,下耶茨人一定会喜欢这里。”
    展慎之的眼神冷静而坚定,好像他必定可以做到一切他想做的,下耶茨将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他也会让新地球因他改变,完全无需再寻觅一颗安德烈三号。
    但是他亲吻乔抒白的嘴时却变得温柔。
    可能是怕有人推门,展慎之吻了几秒就移开了,又亲亲乔抒白的脸颊,突然较为随意地提起:“那个带你来的卓嘉祯,好像和李斯特一样脑子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小展:在意
    第83章 德文
    怕引起注意,乔抒白和展慎之只聊了一小会儿,便分头离开了盥洗室。
    晚宴结束得晚,乔抒白没有回家,在卓先生和卓嘉祯的盛情邀请下,入住在他们位于纪念馆附近的酒店。
    展慎之也住在这里,所以进酒店时,他们看见了被安保人员拦在车道外头的十几名记者。
    卓嘉祯行事高调,路过他们时,还特意停了下来,降下车窗问好,高清镜头捕捉到坐在卓嘉祯另一边的乔抒白,闪光灯立刻亮成一片。
    一个大胆的记者将收音话筒塞进窗里,高声问:“乔先生,请问今晚你出席周年晚宴,并下榻劳工体代表的酒店,是不是白女士安排的?是否代表了首府对提案的态度?”
    乔抒白木然地盯着快戳到卓嘉祯脸上的话筒,说:“不是白女士的安排,我只代表我自己。”
    卓嘉祯大概也觉得生气和尴尬,骂了一句,用力把话筒推出去,收起车窗,讪讪对乔抒白道:“这些记者怎么这么烦人,问你这些。”
    乔抒白对他安抚地笑了笑,卓嘉祯忽然说:“不过,我今天去酒会旁休息室,见到了一个下耶茨劳工体,感觉他挺可怜的。”
    “比影像里看着高,”他给乔抒白比划,“特别瘦,皮肤和你差不多白,不过有点皱,眼睛很大。告诉我在等人,明天要参加演讲,所以和展慎之一起来了,他说本来展慎之想带他在酒会认识几个人,但到现场他又不敢出去了,展慎之就让他待在休息室,找人来接他。他还请我帮他和休息室的油画拍了张合照。”
    “其实我不反对收容提案,就是不敢让我爸知道,”卓嘉祯声音压低了,乔抒白在他眼里看见了一些迷茫,“我爸他们的态度,我不知道……”
    车到了,卓嘉祯告诉乔抒白:“我爸说霍齐聚集了很多反对派,明天的现场,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而后才解锁车门,将车丢给了泊车员。
    酒店是浅色的木质设计风格,大堂一侧有高高的落地窗,可见外部漆黑一片的森林,真正的自然景观。
    与卓嘉祯一起往电梯走,乔抒白怀疑自己有点叶公好龙,或是来新地球不够久,仍未适应,才会在充沛的植物与现代香氛中,想起下耶茨的空气屋里的腥味与湿意。
    洗完澡后,他看见手机里有几条未读消息,最新的几条是卓嘉祯发来的,先是道歉,说自己对不起乔抒白,言辞恳切,就是不说事由。
    乔抒白正不明所以,便接到了妈妈的视频通话申请。他满腹疑问地接起,只见妈妈穿得正式,待在办公室里,身边还有三位乔抒白熟悉的幕僚。
    “乔先生,”其中一人开口说,“请先看我给您推送的图片。”
    乔抒白有些迟疑地查看短信,看见图中新闻的标题和摘要,顿时呆住了。
    这则新闻是半小时前,由一家小型独立新闻网站发布的,新闻称白希之子乔抒白与劳工体代表,因感情纠纷在晚宴盥洗室起了冲突,配上了一段偷拍的乔抒白与展慎之前后进出盥洗室的视频,还有乔抒白头发又湿又乱地走出来的特写。
    照片里,乔抒白唇角微红,表情凝重,确实有些像是刚起了什么肢体冲突。
    新闻更是言之凿凿称,乔抒白和劳工体代表在追求同一人,因此产生了矛盾,消息来源是乔抒白的密友。
    “我们已经在让主办方查找偷拍者,新闻也撤下了,”妈妈说,“但是丑闻传播已经很广,对慎之也产生了不良影响……宝贝,你们待得也太久了。”
    “就是聊了几句,”乔抒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有些无力地解释,“我喝多了,洗了把脸。他来看了我一眼。”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另一位男性幕僚道:“我们有一个提议,明天您参加展代表的现场演讲活动,公开支持展代表和提案,而后新闻发言人再明确您的个人行为与首府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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