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召回了那四名灰衣人,坐回了椅子上,四名灰衣人又抬着她腾空飞掠而去。
    很快,四周的火光也开始整队,开始撤离。
    没太久,此地便陷入了安静。
    庾庆冲出了山涧,并一路小心观察,并未发现有人的迹象。
    他又快速冲到了一座山巅,登高望远,看到了一条撤离深山的长长火龙。
    真的走了?
    唰!庾庆长剑归鞘,迅速打开了手中的金属圆筒,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东西一上手,凭手感他就知道不是同一件东西,原装画他不止一次摸过。
    这是某种轻薄布料,抖开在月光下细看,讶异发现,不是半幅画,竟是一幅完整的画。
    其中半边图样,他一眼便能认出,就是阿士衡给自己的那一半,和自己见过的简直是一模一样,连有印象的草木大小都并无二致的样子。
    另半边的图画则没见过,但一看就能明白,和自己见过的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一幅。
    随后,他又在自己熟悉的那半边图画角落里发现了一行字。
    写着“某年某月某日若辰临摹补裂”字样。
    庾庆一看日期,稍一估算,这不就是自己刚到京城没几天的日子么?
    再稍微揣摩完整字样,他大概明白了,这是钟若辰亲手将两张半幅的画临摹合一了,另一半应该就是钟家手上的那半幅。
    看着看着,他忽苦笑出声来,亦轻轻一声幽叹,这东西大概印证了文若未转达的话吧,果然是再无相欠!
    然而,本就不是他的女人,他也没什么好怜惜的,很快便将男男女女的破事抛到了脑后,注意力真正到了这幅画上,钟粟说过,这他娘的可是能找到仙家洞府的藏宝图啊!
    如今全图在手,他脑子转过弯来后,整个人突然就兴奋了。
    这里不是研究藏宝图的地方,东西收起来,塞进了鼓鼓囊囊的衣襟里。
    他身上原本有假扮衙役时背负的挎包,但那东西连同衙役的衣裳都被他给毁了,做好了万一被抓你们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杀的准备。
    之后左看右看一阵,辨明了方向,迅速蹿下山遁离。
    一路的翻山越岭,费了好一番劲,才出了山,跑到了官道上。
    确认的确没人再捉拿他后,立刻朝背离京城的方向连夜赶路。
    遇到一个小镇,办了入住,并砸钱让店家帮忙给弄了一身衣裳。
    洗漱沐浴祛除了一身的狼狈,从店家弄来一根骨头扔给了火蟋蟀啃后,就迫不及待在油灯下研究起那张藏宝图,然而研究来研究去,也没看出任何名堂。
    画里有好几十座山峰,没有任何标示,也不知这些山究竟在什么地方,画上的文字也只是一些赞美山水的辞赋,这些个是藏宝图?着实让他费解。
    琢磨来琢磨去,不知不觉天就亮了,阳光照在了窗上刺眼,他才醒神吹灭了油灯。
    洗漱一把,对着镜子把头发往后面一拢,随手扎成了自己习惯的马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嘿嘿一笑,拿上东西就走。
    他没有在这座小镇逗留,这里离京城毕竟还是太近了,大白天的还是要尽量赶路才好。
    镇子上逛了圈,买了匹马。
    一出小镇,才知是处好山好水之地,昨夜没能看清。
    山清水秀,镇外还有一处大湖泊,倒映蓝天白云。
    连天气都这么好。
    马背上的庾庆深吸一口气,一脸的迷醉神情,好久没这种自由自在呼吸的感觉了。
    畅快之下,他竟不管镇外的人来人往,忍不住张开双臂“啊”大声而悠长的呐喊起来。
    总之就是感觉痛快,在那狗屁京城小心翼翼装模作样都不知道自己装的像不像,憋得慌。
    颇有种挣脱了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感觉。
    嗖!
    突有破风声传来。
    庾庆紧急后仰,只见一颗石头从眼前飞过,立偏头看向石头飞来的方向。
    茵茵绿草地的湖畔,一辆马车,有一人坐在湖边钓鱼,还有一个两边脸颊有难看疤痕的汉子站在钓鱼人身边,后者正在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似乎就是投掷石头的人。
    被自己的大喊大叫吵到了?庾庆疑惑,驱马靠近后,发现钓鱼的是个老汉,老汉的胡须和头发颇有特色,像是被染红过。
    第136章 远去
    庾庆也无意随便得罪人,加之见那疤脸汉子精气神十足,似乎也不像是什么好惹的人,当即朝疤脸汉子拱手道:“若是刚才叫嚣惊扰了,还望恕罪。”
    疤脸汉子面无表情,侧身让开了,把钓鱼老汉完全让出在庾庆视线中。
    庾庆略怔,跳下了马,又客气拱手道:“可是吵到了老先生钓鱼?在下先行赔罪了。”
    “唉!”钓鱼老汉轻轻叹了口气,“偌大个京城,真的就容不下你吗?真的就要非走不可吗?”
    庾庆心弦瞬间紧绷,一只手下意识握住了剑柄,质问:“老先生是何人?”
    钓鱼老汉没说自己是什么人,“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辞官的事也可以走正常章程,御史台那边还未批准,你现在回去还能一切如旧。若是不喜欢跟那些文官混,我也可以将你安排去军方,只是这样一来,就逆了你父亲的意,你父亲应该还是希望你能操持政务、料理万民生息的。”
    庾庆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钓鱼老汉惆怅道:“当年的事,是我的疏忽,有人趁我不在京城对你父亲下了手,我若及早察觉到异常,你一家人也不至于遭那般噩运,是我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你全家。”
    庾庆有点纳闷,他对京城官场上的人物是真的不熟悉,接触的时间太短是一回事,另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自己要留下,这方面压根没上过任何心,甚至是没概念,鬼知道这是谁。
    突然冒出这么一号人物,听那话里的意思,又是阿节璋的友军。
    这一个个的,只要在自己跟前冒出来的,都说是自己是阿节璋的朋友,也不知阿节璋在天之灵能含笑否?
    听不到回应,钓鱼老汉回头了,问:“你父亲没跟你提起过老夫吗?”
    庾庆叹道:“您不说您是谁,我哪知道有没有提起过。”
    钓鱼老汉叹道:“老夫应小棠!”
    “呃……”庾庆一怔,旋即一惊,这个他有听说过,当即躬身行礼道:“小子拜见国公。”
    应小棠放下鱼竿,站了起来,面对着问道:“我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以重新开始了。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回京?”
    庾庆略默,拱手道:“国公好意,小子心领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既已脱身,就不想回去了。”
    应小棠又是一声轻叹,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本来,我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去的,哪怕是为了给你父亲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然就在刚刚,从你那声长啸中,老夫听出了挣脱束缚后的无尽快意。才知,原来你是真的不喜欢在这京城被约束,是真的想摆脱离开,也算是明白了你为何要突然辞官,之前是想不通的。
    既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勉强你又有何意义?
    所以,我决定了,由你去吧。
    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当年杀害你一家的幕后凶手还没有揪出来,你就算退出了官场,人家会不会放过你谁也不敢保证。
    人在规则之内,有规则之内的玩法,规则之外则被规则所弃,你将面临没有任何规矩可言的境况。
    你走了,脱离了我们,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该帮的我们可以帮你,但我们的精力要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围着你转,因为你没那么重要。
    所以,你要想清楚了。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是与我们志同道合,共克时艰,还是要独善其身?”
    这个问题,庾庆已经考虑了很多次,深知自己一回去立马就要惹麻烦,他想躲都躲不掉的,那个四科满分会元的身份真是把自己给坑死了,这是应小棠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所以,他无须再考虑什么,直接拒绝道:“谢国公好意,小子生性疏懒,难担重任,还是一边玩去吧。”
    应小棠抓着胡子点头,他说话算话,话到这个地步,果真是不再勉强了,然还是忍不住一问,“此去,不做官了,准备干点什么,人总要面对现实,总要生活吧?”
    见被放过,庾庆舒出肺腑一口闷气,笑道:“弃文从武,快意恩仇,江湖上逛逛去。”
    弃文从武?
    无论是应小棠,还是那疤脸汉子,皆被搞的一脸错愕。
    应小棠哭笑不得,“你这小子性子确实有点野,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你堂堂四科满分的会元去跑江湖,你觉得合适吗?”
    庾庆:“正因为已经有过会试的四科满分,文之一道,小子已经玩到了巅峰,再玩下去也没了意思,不如去另一条路上耍耍看。”
    “……”应小棠无语,发现有天赋的牛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稍沉默,伸手了,握住庾庆腰间的剑柄,拔剑而出,轻抚锋芒,问:“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剑利否?”
    庾庆:“不知道。”
    应小棠忽冒出一句,“高则玉和城门守将李旗是不是你杀的?”
    庾庆毫不犹豫道:“不是,不知国公何出此言?”
    应小棠手抚着剑上豁口,嘴角绷了绷,淡然道:“只是一问,不是最好。”说罢将剑插回了庾庆腰间的剑鞘内。“你既不肯跟我回京,此来就当是为你送行,老夫就不远送了!”
    “不敢,小子拜别国公。”庾庆拱手深鞠一躬,又朝那疤脸汉子拱了拱手,旋即转身而去,翻身上马,拨转坐骑,两脚跟用力一敲马腹,就此隆隆驰骋而去。
    眼看快马上了官道,一路远去,应小棠揪着胡须道:“有点邪性!会试能考出个四科满分,还敢刀头上舔血,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阿节璋这是调教出了个什么样的妖孽……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啊,年轻真好,肆无忌惮,能走多远,老夫倒是有些拭目以待了。”
    ……
    有些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
    皇帝因旧怨将阿士衡的状元贬成了探花,探花郎一怒之下摔冠辞官而去,这消息很快便轰动了整个京城,甚至是快速轰动了整个天下。
    尽管锦国朝廷方面说是谣言,不断出来辟谣,说阿士衡只是正常辞官,奈何之前放出风声的人也没想到自己还要把风声给收回,风已经吹出去了,又如何能收回。
    加之阿士衡是四科满分的会元,此等才华居然考不上状元,本就很让人意外,加上阿士衡摔冠而去的事件,似乎坐实了那个谣言,整件事顿时成了人人乐道的传奇故事一般。
    而钟若辰姐妹两个成为了司南府掌令地母亲传弟子的事,也陆续传出了风声。
    不过对普通百姓来说,更愿意说道的还是探花郎摔冠而去的故事。
    “听说了没有,探花郎摔冠而去的事情传出后,殷国公主公开向阿士衡喊话了,说愿意嫁给阿士衡,让阿士衡去殷国娶她!”
    “听说了,咱们锦国不要的人,人家殷国想要,这有点打锦国的脸呐。”
    “嗯,你们要搞清楚,殷国公主是说嫁给阿士衡,可不是纳阿士衡为驸马,是让阿士衡娶她!”
    “啧啧,这阿士衡若真奔殷国去了,那这事就热闹了。”
    “是啊,听说殷国‘大业司’的执掌是地母的师兄。师兄跑去殷国做了大业司掌令,师妹就来锦国做了司南府掌令,师兄被封为了‘地师’,师妹就被封为了‘地母’,两国一直有点别苗头的感觉。若锦国四科满分的探花郎若投奔了殷国,娶了殷国公主,那还真是个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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