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后,长子闻言兴,女儿闻淑,次子闻言海,还有三人的家小。
    板着一张脸的二爷闻建明,徐娘半老却依然容貌艳丽的夫人闻郭氏,在闻袤右下手列坐。
    他们身后站着的,女儿闻慧,长子闻言尚,次子闻言平,三人家小也在。
    有媳妇和儿女的都带来了,嫁出去的也带着丈夫和儿女赶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真可谓是人丁兴旺。
    闻言安退后站定了位置,面对闻袤,下人赶紧过来放了蒲团,闻言安一掀官袍,跪下磕头便拜,“孙儿闻言安赴京赶考归来,拜见爷爷。”连磕三个头。
    “好好好,起来起来。”闻袤笑着连连点头抬手。
    闻言安起来,下人又挪动蒲团位置,闻言安再跪,面对父母磕头道:“儿子赴京赶考归来,拜见爹娘!”
    “起来起来,我儿快起来。”
    大爷夫妇欣喜虚扶,闻容氏喜极而泣,眼中有泪光。
    闻言安起身,跟着挪位的蒲团再跪,磕头道:“侄儿闻言安赴京赶考归来,拜见叔叔婶婶。”
    “可以了,起来起来。”
    “快起快起。”闻郭氏竟站了起来,一副受宠若惊或受不起的样子。
    闻言安起身,又拱手与平辈的兄弟姐妹们见礼。
    在长辈面前,尤其是族长爷爷面前,平辈们的态度大多矜持,一群小子丫头们却不管那么多,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五叔,可有给我们带礼物?”
    “舅,我要礼物。”
    那架势,不给非要把官袍给扯拦不可。
    闻袤指着笑骂,“一群皮孩子,你们叔才回家,也不等他喘口气。”待各家准备拉开自家孩子,他反倒又摆了摆手,那意思,任由。
    “有有有,都有。”闻言安回头招呼一声。
    他的书童立刻跑了出去,很快便抬来了一只箱子。
    闻言安当众打开了,都是京城的小玩意,“自己拿,每人只准拿两件。”
    不存在什么厚此薄彼。
    小家伙们痛快下手,各捡两件后便跑了,捡空的箱子也搬走了,堂内少了吵闹的,也安静了。
    这时,站在闻袤椅子一侧一直欲言又止的闻馨开口了,“五哥可是忘了,书信里说带有礼物给我的。”
    闻袤看看孙女,又看看孙子,捋须微笑,似知道点什么。
    在他的孙辈中,也就这一个孙子未娶和这个孙女未嫁了,也是他眼中最杰出的两个。
    闻言安笑道;“馨儿的礼物,我哪敢忘。”回头又示意书童去拿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礼物,竟能让闻馨这么文静的人主动开口讨要。
    二房闻慧忍不住问了句,“五弟,什么礼物能让馨儿急不可耐?”
    闻馨有点尴尬。
    闻言安摇头苦笑,“这礼物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一幅字而已,但若不是爷爷支持,我恐怕还真没能力给馨儿带回来。”
    大房的闻言海道:“谁的字呀,还能惊动爷爷,总不会是那个探花郎的吧?”
    闻言安:“三哥,没错,就是探花郎的。”
    “……”闻言海顿错愕。
    闻言安伸手比划,“足足花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才竞价买到了,这还是爷爷给出的消息及时,不然这个价恐怕还轮不到我们,钱也是爷爷给的。”
    嚯!随便送那丫头一件字画礼物就花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有人心里开始嘀咕了,老爷子未免也太偏心了。
    有些东西也不是钱的事,一百来万两银子对闻氏来说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钱,问题就是偏心。
    闻袤咳嗽一声,适时出声道:“说是给馨儿的礼物,也只是给馨儿暂时赏玩一段时间,之后还是要存进‘文枢阁’的,是留给闻氏后人的家底。”
    此话一出,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众人各种异常神色这才收敛了。
    不过众人越发好奇了,什么样的字呀,竟能值这么多银子。
    很快,一根两尺长都不到的金属圆筒被书童拿来了。
    闻言安亲手接过,又走到闻馨跟前,亲手奉上道:“馨儿,阿士衡亲笔所书的真迹,我可是完好无损地给你带来了。”
    闻馨银牙咬唇,接东西的双手亦有些颤抖,“谢五哥。”
    到手便紧紧攥在了手里,抱在身前,好兴奋,兴奋到有些脸红。
    闻言安摆手,“你别谢我,我就是个跑腿的,你还是谢爷爷吧,没爷爷的消息和银子,得不到这东西。”
    闻袤捋着白胡子笑道:“她呀,仰慕那个探花郎很久了,奈何一直没找到人家的亲笔真迹鉴赏,才发现市面上极为罕见,有钱也买不到,就总在我耳朵边嘀咕嘀咕的,哎哟,把我这老头子给烦的呀,她偏偏还不肯明着说出来。丫头,这次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闻馨哭笑不得,抱着东西转身就走,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真迹了。
    大房的闻淑喊道:“馨儿,你别走呀,好东西打开共赏呀,待我们都长长眼,你再拿走也不迟!”
    此话一出,闻馨想想也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一个人闷声独享确实不合适,遂回来,当众打开了金属圆筒,倒出了一道防潮油纸包裹的东西。
    一看这包装,就知道是透着小心做的。
    众人围了过来,帮忙打开了油纸,露出了里面卷着的一卷白纸。
    闻淑上手就爽快地扒拉开,“我倒要看看写了什么这么值钱。”
    她那不当宝贝的爽快,却把闻馨给吓着了,赶紧摁住了她的手,急道:“二姐,你小心点,真迹真的很难找的,弄坏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闻淑笑道:“看把你给急的,没那么脆弱。”
    说话间,整幅字已经展开了,两个女人第一时间各扯一端,先奉到了闻袤跟前,家教如此,这个时候要先顾长辈。
    闻袤观摩着微微点头,“好字好字,不愧是宇文老先生也夸赞的‘沧海横流,百年一子’,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探花郎。”
    “咦,这字好像是随手的练笔。”长孙闻言兴一脸奇怪,指向尾段不在篇幅内的那一行字,“你们看。”
    众人目光盯去,闻淑嘀咕出声,“外面三只傻鸟……”话音戛然而止。
    这极不和谐的一行字,怎么感觉像在骂人。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什么情况?
    闻言安道:“可能是写字的时候,窗外有三只鸟在喳喳叫还是怎的。不过大哥说得没错,这幅字确实是练笔的字。练笔之作,再配上这一行篇外字句,可谓让这幅字格外有情趣。”
    他的母亲闻容氏,靠在老爷子的椅子后面看了阵,“这才几个字,也就五六十个字吧,还是练笔的,怎就敢卖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吧?言安,你和他也算是同科进士,你的字值多少钱?”
    一旁的闻郭氏忍不住掩嘴“噗嗤”一笑。
    闻容氏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有点尴尬。
    她儿子闻言安忙解释道:“娘,有些账不是你这样算的,一是名气,二是稀缺。传言他弃文从武了,之后果然如传言一般,别说看不到了他的新作,似乎连字都不再写了。
    于是有人到处找他以前写的字,除了一些已在明面上的,其它的根本找不到,连他以前参加县试、乡试之类的试卷都不见了,也不知被谁给贪墨了。
    这还是有人从他乡下家里的旧宅子里翻出来的,乡下人不知贵重,随便得了点钱就卖掉了,我们这张真迹正是来源于此。”
    闻容氏唏嘘,“如此说来,那个探花郎若是靠写字赚钱,也一样能发大财,有才的人就是不一样。”
    闻馨立刻柔声细语辩驳,“伯母,不是这样的,这个探花郎真的不一般,才华横溢,品性高远,傲然于世,梅骨飘香,没听说过他靠写东西赚钱,一件都没有,明显是不屑为之!”
    第221章 故事
    听这么一说,闻容氏盯着那幅字,越发感慨,“五六十个字,价值一百二十万两,一个字差不多两万两,这么好赚的钱,却不写了,着实可惜。”
    一旁的闻郭氏窃笑一声,“大嫂,真要是写的多了,就不值钱了,活人的字能这么值钱已经是很罕见了。”
    闻言安也道:“娘,账不是这样算的,真要论字算钱的话,他有些字更贵。京城夕月坊,有‘人间好’那三个字的小鲜楼,有人出价到一千五百万两想盘下它,前提是连‘人间好’那三个字一起买下,但小鲜楼就是不肯转让。
    同样是三个字,阿士衡还曾在京城一家叫做‘隆园坵’的园子,也是一处酒家,为酒家题了‘隆园坵’这三个字做招牌,消息传出后,隆园坵的生意顿时火爆,如今也是要提前好些天预订才能吃到的席面。
    隆园坵,尽管意境和名气都远不及‘人间好’那三个字,但也有人出价高达九百万两收购‘隆园坵’那酒家,前提也是要连阿士衡题的‘隆园坵’招牌一起买下。
    那酒家也是不肯卖,说是要连同招牌一起当传家宝传给子孙。
    真要论价值的话,隆园坵在京城虽然地段较偏,但毕竟是在京城有一块大园子,起码价值十万两,肯定是比小鲜楼更贵的,但小鲜楼目前的市价就是要贵好多。娘,您说真要论字算钱的话,一个字多少钱才合适?”
    闻容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虽说不清其中的道理,但也算是明白了,不过还是唏嘘道:“怎么都是酒楼,这得是给了那探花郎什么好处,才能让他动笔题字呀?”
    闻言安摇头,“这个早有人确认过,就是刚好在人家酒楼吃饭,皆是店主央求之下才题的。小鲜楼是同僚请客,隆园坵是抵消了一顿饭钱,皆是分文未取。”
    闻馨忽柔声吟出一句有感而发,“不为千金富贵,但求钟粟果腹!”
    大房的闻言海笑道:“其实就是物以稀为贵。”
    闻言安点头认可,“确实如此,他辞官离京后,据说是弃文从武,就再也没有人见他留下过墨宝了。而他在一鸣惊人之前,也很低调,当地也没什么人得到过他的墨宝。
    列州首府,存放他乡试答卷的库房莫名着火,他的乡试卷子被一把火烧掉了。后来发现连他县试之类的卷子也莫名其妙消失了,不可能都这么巧,这才让人联想到列州首府库房的着火案。
    案子并在一起就很明显了,应该是有人贪图阿士衡的墨宝,为了掩盖盗窃而故意纵火。
    毕竟,动辄价值上百万两的东西,有人动了贪念不足为怪。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答卷,比我们这个随意练笔的字是要值钱不少的。
    种种原因吧,阿士衡现在流通在世的墨宝可谓少得可怜。
    他散尽身家救万民于水火,却不留姓名的事迹出后,声名越隆,名气越大,想要他墨宝的人也就越多,可偏偏就是少得可怜,导致他墨宝的价钱炒的越来越高,问题是有钱也买不到。
    事情是相对的,价钱越高,想要的人也就越多,越稀少越能彰显身份,现在若是谁家能挂上一副正儿八经的阿士衡题字,在京城那绝对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可问题是,真的太少了,连同他赴京赶考的答卷在内,目前已知存世的还不到二十幅,这还是包括从他家挖出的好几张练笔。
    谁能想象,这么一个大才子,而且是一路考上京城的人,存世的笔墨竟不到二十张,而正儿八经的墨宝只有八张,就‘人间好’和‘隆园坵’的题字,还有就是会试四科答卷和一张殿试答卷,哦,还有一份辞官的辞呈。
    不少有钱有势的想找到他一幅正儿八经的字幅,翻遍了各种可能的地方,还就是找不到。
    后来,因地方时有灾情,朝廷急需用钱,有人趁机盯上了阿士衡参加会试和殿试的卷子,尤其是那幅《朝天阙》的诗,既是阿士衡目前唯一存世的一首诗,又适合裱起来挂在墙上供人欣赏,所以有人开出了天价,想从朝廷手上买来收藏。”
    闻馨立问:“朝廷卖掉了吗?能买卖五哥为何不告诉爷爷?”
    闻言安摆手道:“开始朝廷是有所意动的,后来好像是上意恼怒,朝廷内阁方严词斥退了这事。”
    堂内一群人,闻听这般新鲜故事,颇感传奇,也颇感有意思,不管男女都听得有趣入神。
    大房的次子闻言海又奇怪道:“不对吧,京城不是还有个钟姓富商吗?就是阿士衡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未婚妻家里,不是说阿士衡赴京后曾在钟府笔墨耕读了一个多月吗?难道钟府也没有他的墨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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