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凝视对方双眼,见闻袤毫不避让与之对视,他很快换了笑脸,端起茶盏赔罪道:“是在下冒昧了。”
    虽然服软了,但有一点他是试探出来了,对方确实是不愿帮他,所以未必真不知道阿士衡的去处。
    于是宾主之间又恢复了笑脸。
    眼看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秦诀并未久留,稍坐一阵便告辞了。
    闻袤也无心留他,客套着让闻魁去送客。
    樊无愁偏头示意自己弟子邹云亭也代表自己去送送客。
    身边没了其他人,樊无愁才问道:“闻兄,他这话什么意思,那个探花郎来闻府莫非真的另有目的?”
    闻袤:“他既然这样说了,恐怕有这个可能。”
    樊无愁探问:“你知道探花郎去了哪?”
    闻袤知道,但不想闻氏成为外人角力的点,哪怕是青莲山也不行,否认道:“真是什么重要去处的话,那位探花郎怎么可能让我们知道。这个姓秦的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打着个赤兰阁的旗号就想让我们干这干那,笑话!
    樊兄,有些事情我们还是不知道的好,探花郎背后的势力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们也搞不清他们究竟在干什么,闻氏和青莲山卷入其中怕是不妥,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樊无愁默默颔首……
    马车从闻氏大门外的牌坊下缓缓离去,马车内的秦诀静默无语。
    车窗伸头看了看外面的崔游缩了回来,低声问:“先生,就这样算了?”
    秦诀:“赤兰阁的招牌都镇不住人家,还能怎样,还想硬来不成?闻氏家族能屹立千年必有其底蕴,就咱们这点力量硬来也不是对方的对手,何况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先找个地方落脚,把情况详细掌握后再想办法。”
    “好。”崔游点头。
    代师送客的邹云亭在牌坊下目送马车去了后,才跟闻魁一起转身返回了。
    途中,经过一片亭台楼阁处,见到不远处一提篮采花的丫鬟不时看向自己,邹云亭意识到了什么,找了个借口未跟闻魁一起回去。
    两人分开后,他走向了一处楼阁,从飞檐下的一扇扇窗户前经过时,忽听一扇窗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这。”
    邹云亭脚步一顿,瞥了眼窗户缝隙里的人,见正是闻郭氏,遂慢慢在廊下扶栏长椅上坐下,观察了一下四周,佯装歇脚的样子,嘴上尽量减少动静地问道:“途中拦我见面,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窗缝里的闻郭氏目光幽幽,面容憔悴,压抑着嗓门,“我屡次约你无果,你始终不肯见我,再这样下去,我不疯也快了。”
    邹云亭:“我说了,我们现在不适合再见面,你听不懂人话吗?说吧,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见面?”
    闻郭氏:“听说来了贵客,老爷子和樊长老在一起会见?”
    邹云亭忍不住叹道:“就是一客人,和你无关。”
    闻郭氏压抑的嗓门突有些歇斯底里道:“你怎么知道和我们无关?我告诉你,老爷子那人非常阴险,等咱们察觉到不对就晚了,来的是谁,来干什么,为什么要当你面会见?”
    邹云亭简直无语,早知如此的话,自己真不该让这女人知道两人的奸情已经败露、已经有人知晓。
    他之前也是被逼无奈,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说,闻郭氏还老是想找机会与他偷欢,见面后他不得不警告对方说已经败露了,让以后少见面。
    谁知这女人当场就吓坏了,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安抚住。
    他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怕死,当年为何还要勾引他,难道就为了争个家主之位?
    总之从那以后,这女人就感觉有把剑悬在了头顶随时会掉下来一般,稍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般,可谓惶惶不可终日,搞的他也是烦不胜烦,后悔当初没管紧裤腰带。
    “唉,来的人真的和你我无关,是赤兰阁的人……”
    为了安抚对方,邹云亭把大概情况讲了一下。
    闻郭氏讶异:“冲阿士衡来的?好意还是歹意?”
    邹云亭:“就这态势,想也能想到是不怀好意。”
    闻郭氏忽问:“青莲山厉害,还是赤兰阁厉害?”
    邹云亭含蓄道:“这个不好说,青莲山可是千年大派,未必不如赤兰阁……我说,这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关心的太远……”言及此,忽悚然一惊,“你问这个做甚,你想干什么?”
    闻郭氏已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对赤兰阁的忌惮意味,青莲山恐怕未必比得上赤兰阁,当即咬牙道:“你凭什么断定阿士衡不会向其他人泄露我们的事?”
    邹云亭:“他人都已经远走高飞了,并未走漏半点风声,你不要节外生枝。”
    闻郭氏:“我不想节外生枝,我只知道将自己的生死寄望于别人的仁善是最不靠谱的事,我会连觉都睡不安稳。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只有我二房当家了,只有我二房掌握了闻氏,才不怕闻氏内部对我们清算,才压得住谣言!”
    邹云亭:“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岂能由你说的算?”
    闻郭氏忽阴森森咬牙道:“若是老爷子和大房的人都死光了又如何?老爷子的直系嫡亲唯剩二房后,除了我二房当家还能有谁?你去联系那个赤兰阁的,去找他谈,只要他有办法能帮我们除掉老爷子和其它各房的人,我们当家后就能帮他查出阿士衡的去向。”
    邹云亭悚然一惊,简直是不寒而栗,发现这女人狠毒起来简直恐怖,当即厉声道:“这事,我不可能答应,更不可能帮你去做。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乱来,这种事情找外人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无异于饮鸩止渴,绝不可为!”
    “你看你那点胆子,我看你跟我那男人也没什么区别,把身子给了你们真是瞎了我的眼。行啦,我就这么一说,你也不用害怕,走了。”窗户里的闻郭氏扔下话,说走就走了。
    “回来,你把话说清楚,回来……”
    邹云亭急的连喊几声,甚至是站了起来到了窗口旁喊,然往里面一瞅,隐约见女人身影一晃,已经出门离开了。
    转身后的他,脸上浮现忧虑神色,也不知那女人说的是真是假,他真怕那女人会乱来……
    刚离开闻府大门没多久的闻魁,又再次赶回了大门外,亲自迎了一位贵客入门。
    贵客是个清清瘦瘦的老头,两眼有神,留着山羊胡须,正是碧海船行的执事右绫罗。
    他带了几名随从入内,心腹孟韦也在。
    宾主在内园相见,闻氏家主闻袤亲自在内园门口迎接。
    泞州水路多,又靠海,闻氏与碧海船行有颇深的合作关系。
    宾主一番客套后,不免要见真章。
    无事不登门,右绫罗把来意吐出,闻袤获悉这位来意与秦诀相同,不免暗暗心惊,不知那位探花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连殷国的大势力也卷了进来。
    闻氏毕竟身在锦国,搞不清事态,越发不敢越雷池半步,否则锦国这边定不会轻饶。
    未能谈拢,右绫罗最终甩袖而去。
    站在园门外送客的闻袤怔怔走神。
    一旁的樊无愁沉声道:“说是找阿士衡,却都不肯说出原因,让人如何相帮?”
    闻袤面色凝重道:“樊兄,我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闻氏大门外,闻魁躬身,亲自将贵客送上了马车。
    钻入马车端坐的右绫罗却并不领情,马车启动后,缓缓道:“区区闻氏,胆子不小!通知船行,找理由暂停闻氏运往锦国之外的所有货物。跟家里打声招呼,将闻氏在锦国之外的灵米售卖点都给特别‘关照’一下,闻氏若再不识相,就发动相关势力打压青莲山在灵米市场的份额,我倒要看看是闻氏能扛,还是青莲山有本事能坐的住!”
    第266章 月圆之夜
    “是。”孟韦沉声领命。
    微微摇晃在车内的右绫罗缓缓闭眼,心绪依然纠缠在那位探花郎的身上。
    见元山事件后,他本以为那位探花郎遭了意外,命丧在了冠风扬古墓里,谁想突然听到风声,说那位探花郎又出现在了泞州。
    这怎么可能?当初冠风扬古墓坍塌的场景他可是亲眼见到了的,事后又被妖界人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深挖到了地底也未见有任何活口,那位探花郎是怎么脱身的?
    不信,让人核查,结果泞州这边报知,也确认了,的确是探花郎阿士衡出现了。阿士衡同榜的同僚殷吉真与之见面交谈过,不会有错。
    有了这个答案,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也还是那个老想法,那小子敢势单力薄地闯进冠风扬古墓必然有所倚仗。敢如此断定,还是因为阿士衡的父亲曾是虞部郎中,曾亲自负责过大量人马对古墓的挖掘。
    根据种种迹象来看,那位虞部郎中当年应该是在古墓里掌握了什么特别的情况未上报,这恐怕就是其子敢再探古墓的重要原因,想必也是其子能从古墓坍塌中逃过一劫的重要原因。
    “阿士衡”为什么出现在了泞州?
    之前参与冠风扬古墓事件的各方势力中,右绫罗和秦诀算是唯二知道庾庆身份的,所以两人是一样的想法,第一念头就往仙家洞府去想了。
    思路条理很简单,冠风扬古墓不是仙家洞府,阿士衡去古墓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仙家洞府的线索,他们不知道坍塌的古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想象,阿士衡一旦从古墓找到仙家洞府的线索,下一站必然就是去找仙家洞府所在。
    所以,必然是要追查阿士衡去向的。
    闻氏族长闻袤居然想隐瞒不交代,这不是开玩笑吗?右绫罗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就凭闻袤隐瞒的秘密的价值,就足以给整个闻氏带来灭顶之灾,被采取任何手段对待都不为过。
    好在为了掩饰事情真相,他不得不假意将事态控制在商业冲突上,暂时也只能是采取施压的方式逼迫闻氏,否则早已对闻氏直接采取铁血手段……
    客栈,一位提了一桶热水的伙计来到一间上房,门外咚咚敲门。
    门开,崔游在门后现身。
    伙计点头哈腰,“客官,给您送了洗泡的热水。”
    崔游警惕地打量了一下点头哈腰的伙计,见确实是之前见过的客栈伙计,这才侧身让了人进来。
    伙计入内放下热水后,忽从胸口掏出了一封信递予,“客官,楼下刚才有人让小的将这封信交给你们。”
    崔游一怔,负手站在窗前的秦诀立马回头看来。
    见房间内两人都没反应,伙计拿着信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诀微微点头后,崔游这才接了信,赶了伙计出去后,立刻打开信检查,查看完后颇为讶异,然后才快步过去交给了秦诀。
    秦诀看完信中内容,眉头略挑,忽问:“我们进入闻府,知道你我身份的有几人?”
    崔游稍作回忆,“大门外通报时,我们并未告知身份,见到樊无愁他们几个才吐露了。所以,当时在场的,知道我们身份的,也就闻袤主仆,还有樊无愁师徒,应该就这四人。”
    秦诀目光落在信上内容上,再次审视了一遍,“按理说,这几位不该随意张扬赤兰阁的人找上了门,这才出闻府不久,就有人约我们秘密会见,还表示有办法让我们知道我们想知道的。看来,那四个人当中有一个有意思的人。”
    崔游狐疑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能有什么陷阱?闻氏不想帮忙,拒绝我们便可,犯不着找赤兰阁的人的麻烦。”秦诀嗤了声,目光扫动在信上,嘴角忽勾起一抹笑意,“有点意思,你准备一下,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善解人意。”
    “好。”崔游应下。
    很快,他便弄来了一套客栈伙计的衣裳。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了,崔游等到体态与秦诀相差不大的目标伙计出现后,立刻将他招进了房间。
    进门的伙计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晕倒了。
    乔装易容成伙计的秦诀就此出门而去,这也是信上的交代,对方很小心,担心闻氏那边派了人手盯着这边落脚的地方,对方不想让闻氏发现他们有碰面也能理解。
    出了客栈,混迹于街道人群中走远后,秦诀才于一条河巷旁钻进了一艘乌篷船,就此乘船而去。
    约半个时辰后,船在一处香火鼎盛的神庙旁停下,登岸的秦诀看了看四周,混入了进进出出的人群进了神庙。
    等他再从神庙出来,天色已经快到傍晚。
    再次乘船离开,途中在一家衣服店换了身衣裳,才光明正大地回到了客栈。
    他并不怕人家知道他离开了客栈,只是不想让人跟踪,不想让人知道他去了哪与谁碰面了而已,实际上他走后没多久崔游便弄醒了那名伙计,没耽误那伙计在客栈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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