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降又沉默了,随后徐徐道:“闻氏分支族人到后,我会代表青莲山正式宣布闻馨为青莲山认可的闻氏当代家主,你们心里有个数,做好准备吧!”
    闻魁一怔,旋即大喜拱手道:“是,即刻着手准备,准备好了会提前报知掌门。”
    任天降嗯了声,随后径直转身而去。
    闻魁躬身相送,可谓一躬到地,再直起腰板,已兴奋至满脸放红光。
    本还担心明天的丧事后怎么办,届时闻氏族人聚集必然要问下任家主的事,让一个年轻女子当家,必然要炸锅,也必然要引来强烈反对,倘若青莲山当众表态的话,那一切都将平息。
    之前青莲山的态度一直不明,令他好生担心,难道真要走到老爷生前说的那一步,有高手出现将小姐送往宇文家族避难,了此一生?
    心中一颗重石卸下了。
    喜讯!他当即小跑而去,赶紧向闻馨报喜去了。
    丫鬟小红闻讯高兴到蹦了起来欢呼,反观闻馨却是波澜不惊,家里还停着十几具要下葬的尸体,她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那些闻氏女儿、女婿及孙辈的尸体,都被各女婿家的人给接走了,嫁出去的女儿也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人,死后要葬在别人家。
    排除这些方面的原因,小红还是发现自己小姐变了,不但是脸上没了笑容,似乎也没了表情,搞的她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在小姐面前说的话是不是太幼稚了。
    面对喜讯,闻馨只交代了一件事,搬家!
    她这次当仁不让,要直接入住正院。
    闻魁立刻安排人手,将玉园的一应物品给搬来。
    家主书房内,重新布置后,闻馨入内亲自巡视,看有无还要准备的东西。
    兜兜转转,目光触及了书架上的一只金属圆筒,勾起了思绪,她伸手拿了下来,打开后抽出了里面两张纸。
    摊开看过上面内容后,将闻言安生前重金买来的探花郎的那幅字递给了小红,交代道:“交给魁爷爷,让他按照爷爷生前的吩咐,裱好挂到文枢阁去吧。”
    “嗯。”小红双手捧了离去。
    闻馨又摊开了手上另一张字查看,是庾庆在杂物院练字时写的,脸上浮现断舍离的复杂神色,最终卷了起来,一头递到了油灯火苗上,点燃了掷于火盆内,亲眼看着烧成了灰烬。
    没有在书房内久留,她现在很忙,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要学习的事情也很多。
    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闻氏各大行当内被清洗出来的空缺位置要重新安置人手,闻魁每天都在跟她讲解各种相关情况,人员、账目、商业架构等等都是她要接触学习的,甚至是要拍板做出决定的。
    她整个人以及身心,已经从一个世界彻底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次日,闻府里里外外白幡如云,丧事极尽哀荣。
    闻氏族人代表从各方云集,产业各行代表云集,各地友商纷至沓来,连泞州州牧也亲自来上了一炷香,虽未逗留,但已经是给了闻氏极大的面子。
    一直和闻氏别苗头的万氏族长万擎涛也来上香了,倒不是来闹事的,确实是来上香的。当然,也是想看一看闻馨,他已经收到了消息,闻袤临终前似乎将闻氏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一个黄毛丫头。
    这令他十分好奇,不知闻袤是老糊涂了,还是小丫头真有什么过人之处,故而前来一观。
    见到闻馨本人时,万擎涛暗暗称奇,发现闻家子孙位上无人,二房活着的人也没有露面,只有闻馨一人代表家属接受来宾慰问,代表家属答谢。
    回头在来宾席坐下后,万擎涛跟身边管家嘀咕了一声,“这女娃娃不是什么善茬,手上是见过血的,老夫若没走眼的话,十有八九亲手沾过人命!”
    其管家讶异,抬眼瞅去观察,观闻馨的外貌,有点不太相信。
    忽然,门口云集的宾客微微骚动,众人目光看去,只见一家四口人出现,有见识的一眼便认出了为首器宇轩昂的老人家正是文坛宿老宇文老先生。
    后面跟来的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再者就是二人的小儿子,也是闻馨的未婚夫,宇文渊!
    宇文渊还有兄长之类的,不过这次没有来。
    一家人给死者上香后,陆续到了闻馨跟前,请闻馨节哀。
    当宇文渊走到闻馨跟前时,乍一见到素颜朝天披麻戴孝的闻馨,当场就有些许愣愣走神,那是瞬间映入心帘的冰心倩影,仅这初见的一幕便会永存在他心中。
    自己的未婚妻,他听说过,听说长的挺漂亮,据说还是个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说是能配得上他,不会辱没他之类的。听的多了,却未曾想到竟是如此的美丽。
    见他失态,一旁的闻魁不得不提醒一声,“宇文公子。”
    宇文渊猛然醒过神来,有些尴尬,忙道:“节哀!”
    与之四目相对的闻馨波澜不惊,欠身表示谢过。
    旁有下人领了宇文一家子去一旁落坐歇息,宇文渊依然是心旌荡漾,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此时的闻馨,除了美貌,大家闺秀的气质中还多了一份遭遇惊变磨砺后糅炼出的一种别样气质,落落大方,不管来客是什么身份地位,都能够保持不卑不亢的从容,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在这么大的场合竟有种能镇住场的气度。
    宇文渊虽也算是颇有见识的,但哪见过这种气质的女子,何况还兼具美貌,瞬间暗里着迷。
    他的母亲却是另一种担忧,在丈夫耳边嘀咕,担心自己儿子将来镇不住。她刚才对上未来儿媳妇,与对方目光对视时,自己竟下意识莫名含了腰。
    待到主要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青莲山一众终于登场了。
    掌门任天降带头,亲自率众于灵前上了香,转身后偏头示意,旁有一人立刻过去请闻馨。
    待其过来拜见后,任天降从身边人端着的托盘里拿出了那枚代表家主信物的戒指,当众亮给了所有人看,施法朗声道:“当初你爷爷闻袤带你上青莲山时,他就已经决定了将家主之位传给你,本座与门中宿老经过慎重考量后也同意了,故而当时赠送了一只灵宠于你,以示器重!谁说女子不如男?今日,本座代表青莲山认可你闻馨为闻氏当代家主,望闻氏与青莲山能保持精诚合作,共续千年传奇!”
    说罢,亲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枚戒指交给了闻馨。
    闻馨欠身后,转身面对众人将那枚戒指戴在了手指上。
    “啊,女家主?”
    现场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闻氏族人更是面面相觑。
    在座的宇文老爷子皱了眉头,其子和媳妇凝噎无语,难道要让儿子娶闻氏家主不成?
    宇文渊也有些惊呆了,自己的未婚妻是锦国南部三大家族之一的闻氏家族的家主?
    惊爆的现场未能阻碍仪式继续进行下去。
    吉时到后,照常出殡!
    过程之隆重,轰动全城,无数百姓与街道两旁围观,无数纸钱一路飞舞。
    待到一应棺椁在家族陵园内下葬完毕后,闻馨回到闻府已经是晚上。
    正堂,在爷爷的灵位前上了一炷香后,闻馨出门与闻魁碰面在一起,“魁爷爷,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处理。”
    闻魁:“您吩咐便是。”
    “我今天在灵堂看到了宇文渊。”
    “呃,是的,小姐想做什么?”
    “他赴京赶考得两年后,就算中榜了,回来完婚也得是三年后。时间太长了,我等不及了,我想尽快完婚。”
    “这……”闻魁差点被她说红了老脸,什么叫等不及了,哪有女人家这样说话的,不过看她的反应似乎另有用意,当即疑惑道:“小姐的意思是?”
    “闻氏有太多事要处理,我未嫁之身,出入及行事多有不便,你帮我找宇文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提前完婚。
    其实我能看出,宇文老爷子对我做闻氏家主似有不满。也能理解,自家媳妇是别人家的家主,前所未有,未免荒唐,我想宇文家对这门婚事怕是已经有了悔意。既如此就没必要拖拉,把提前完婚的意思转告。
    提前的意思是,宇文渊没必要再进京赶考,他已是举人的身份,大可在这泞州首府为他某个一官半职。若能答应,宇文渊今后再娶,纵是三妻四妾,我也定不干预,每年闻氏再赠送相应财物答谢。
    若是不答应,宇文家若真觉得这婚事不合适,那也不必勉强,悔婚就悔婚吧。和宇文家断了婚约后,您再帮我物色一名合适的男子,入赘闻氏做我丈夫,总之尽快成亲就好。”
    一旁的小红惊呆了。
    闻魁红了眼眶,颤声道:“小姐,何至于如此委屈自己?”
    “魁爷爷,您觉得我如今的情况还能做个正常的女人去相夫教子过日子吗?”
    第279章 一船行
    天与地,长河长,长河之上乌篷船。
    阴天乌云,下着靡靡细雨,站在船头的牧傲铁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掌舵,驾驭着整艘船随波逐流。
    乌篷下,并不宽裕的船舱内,南竹盘膝打坐,庾庆则在那死不瞑目似的抱头躺着,怔怔看着棚顶发呆。
    师兄弟三人轮流驾船。
    本打算骑马快速赶到目的地的三人,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变成了慢慢来。
    没办法,途中突然遇到大量军士拦路检查,搞的三人心里很没底,也不知是不是冲他们来的。
    有点担心是不是心怀不轨者针对他们的手笔。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沿途驿站换马也不安全了,军方通过驿站很容易就查到他们的去向。
    好在这一带的水网密布,水路多,师兄弟三人干脆弄了条船。
    一人驾船,两人躲船舱里,不容易被发现,不失为一个办法。
    途中遇上检查什么的,另两人迅速从船尾摸进水里,吊在船底混过去,总之不让外人发现是三人同行。
    “如果地图上没弄错的话,前面的三角地带就是石矶湾了。”
    站在船尾掌舵的牧傲铁看着前方提醒了一声。
    南竹睁开了双眼,偏头看向庾庆,发现这位小师弟躺那无动于衷,像没听到似的,不禁唏嘘摇头,“这厮的性子,单相思不至于让他如此,看来和闻馨之间确实有过什么。”
    掌舵的牧傲铁低头看了看乌篷里,“像被那个闻馨勾了魂。”
    两人已经察觉到庾庆和闻馨之间有问题了,没办法,庾庆居然在睡梦中喊出了闻馨的名字,真可谓把两位师兄给惊了,两人自然要逼问怎么回事,奈何庾庆打死不承认。
    昨天,船靠岸边,南竹去了一个小镇采购,听到了闻袤已死,闻馨继承闻氏家主之位的消息。
    这消息实际上已经在整个泞州传遍了,只是三人甚少接触外人不知道而已。
    南竹把这个消息带回来后,大家都很感慨,没想到闻氏一转眼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一下被毒死了几十口人。
    庾庆只说了一句,“可能是冲我们来的,不要在有人的地方上岸了。”
    话毕后,基本上就变成了这样。
    两位师兄大概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闻氏的灾难可能是他那个“探花郎”的名声带去的,很可能有人正在经由闻氏追查他们的下落。
    实在是事情发生的太巧合了,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刚好发生在他们离开之后,想不多想都难。
    最起码的,他们也该提高警惕了,谁都不敢保证闻氏不会出卖他们。
    “喂,石矶湾快到了。”
    盘膝坐的南竹放出一条腿,朝庾庆胯部跺了两下提醒。
    “嗯?”庾庆这才醒过神,爬了起来,半爬到了船头去看外面。
    南竹也半爬了过去向外张望,只见船已经到了两条河流的交汇处,根据地图上的标示,河流奔腾而去的方向是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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