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住身子的手一伤,曹威受伤的两腿顿时一软,噗通跪地,差点扑倒,紧急换手抓住了刀柄撑住才未倒下,络腮胡子的面庞绷起了一脸的横肉,悍相毕露。
    庾庆三人目光紧急锁定了弓弦霹雳响的地方,三支箭后,弓箭手的藏身地已被他们锁定。
    师兄弟三人高度警惕,能明显看出这不是一般的弓箭手,能一箭刚好定住大活人的两条腿,这就不是一般弓箭手能做到的,对射杀力度的掌控非同小可,还有这般光线下的射击精准度。
    射手明显不想直接射杀曹威,明显手下留情了,否则曹威怕已是当场毙命。
    同一个念头在三人心头闪过,大箭师!
    这念头一起,三人顿有些头皮发麻,深知能迈入大箭师行列的射手都是真正的杀手,他们并无对阵这种人的经验,一旦对方要对他们发难,他们只怕未必能脱身。
    三人提剑在手,高度戒备着目标藏身地。
    昏黄黯淡的光线下,一片随风飘摇的芦草中,突然蹿出一条人影,御风踏草,如一缕青烟般飘至,落在了阻碍的师兄弟三人跟前。
    一个身背箭壶的黑衣蒙面人,身形略显较小,却难掩飒爽英姿,一看体态明显就是女人,多少令师兄弟三人愣了愣。
    不过目光很快又都集中在了对方手提的那张弓上,扭曲的弓身焦黑,散布有许多一圈圈的银色斑点,恍如许多眼睛,赫然是虬龙弓。
    三人目光一凛,玄级大箭师!
    在他们身后跪坐的曹威换了手提刀,刀锋指向蒙面人,喝道:“来者何人?”
    蒙面人不予理会,却对着庾庆三人出声了,“你们要拦我不成?”
    是女人的声音,音色清爽。
    提剑戒备的三人顿面面相觑,对方的话倒是令他们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
    拦?他们肯定不想拦,没人喜欢招惹这种能远距离刺杀的杀手。
    不拦的话,他们还指望曹威帮他们混进昆灵山呢,再说了,定金已经给了人家。
    庾庆忍不住瞟了眼四周,也不知道这女箭师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另有同伙,据说大箭师基本上都是朝廷军方的鹰犬。
    听蒙面人一说,确认了和身边人不是一伙的,曹威立道:“三位若能助我御敌,曹某必有重谢,你们的事包在曹某身上!”
    蒙面女人闻言讥讽道:“莫非你们三个也是信了他鬼话的,认为他能帮你们混入‘朝阳大会’不成?”
    师兄弟三人目光互相瞟了瞟,南竹忍不住问了句,“女侠何出此言?”
    女侠?这称呼令庾庆和牧傲铁好无语,又都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你们若跟他不是一伙的就让开!”蒙面女人不屑一声,又盯向了跪坐在他们身后的人,“曹威,你把我两位师兄弄哪去了?”
    曹威倒是被她说的一怔,“你的师兄?什么狗屁师兄,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什么人,你师兄又是谁?”
    蒙面女人抬了抬手中弓,“装什么糊涂?五天前,两个背弓的人,被你骗进了山,就再没出来过,你千万别说你没见过。”
    曹威还真是有点懵,五天前有骗过人进山吗?还是背弓的?这么明显的特征自己不可能没印象。
    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当即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有病吧,你是不是认错了人,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清楚了,你确定你要找的人是我?”
    已经感觉到自己可能是被冤枉了,想到自己的箭伤,那叫一个憋屈。
    师兄弟三人已经侧过了身,不断左右回头,不时看看这个,又不时看看那个,感觉曹威也不像演的样子,若真是演的,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点。
    蒙面女人朗声回应道:“曹威,本地人氏,二十年前投军,现为南岭右路军偏将,三个月前随军回乡驻扎,后隐瞒身份,协同南岭右路军清查昆灵山外围。你借本地人的身份做掩饰,冒以‘正阳派’掌门的侄子,散播谣言,谎称自己能帮人混入‘朝阳大会’,实则是一场与驻军相互配合的肃清行动,你专司诱人上钩,驻军则张开了口袋等你把人带过去,我可有说错?”
    此话一出,师兄弟三人的脸都差点绿了,齐刷刷回头,咬牙紧盯曹威。
    而曹威脸色更是剧变,最终挥刀指向了蒙面人,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无异于承认了,不承认也不行,人家把自己老底都给查了个一清二楚,摆明了瞒不过去了。
    而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些情况?
    蒙面女人则再次逼问:“我两位师兄被你们抓哪去了?”
    第541章 钱
    别说曹威不知道她的师兄哪去了,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轻易招出,稍微深吸一口气,竟强行提气站了起来,横刀在手,“我不知道你在胡搅蛮缠些什么,你可知攻击朝廷命官的下场?”
    这话说的,把自己身份承认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庾庆三人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没想到自己居然干出了花钱往坑里跳的事,真想一剑剁了对方,但也忌惮对方所言,攻击朝廷官员确实是大忌,那触及的可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招惹得起的。
    何况这附近恰好是大军驻扎之地。
    蒙面女人:“少来这套,我只问你说还是不说!”
    “攻击朝廷官员……说了,你就能放过我不成?”
    曹威一阵冷笑,言下之意摆明了不信,手中刀忽然往地上一扫,激射出一堆碎土和飞石,同时一个翻身蹿向了路另一边的荒草丛中。
    师兄弟三人及蒙面女人挥手一扫,荡开了激射而来的土石,再定睛一看,曹威身形已经消失在了荒草丛中。
    几人目光紧盯荒草丛的动静,未发现什么动静,相信没有跑远,正欲搜查,突然“咻”一声响起,一道光斑从草丛某地升空而起。
    信号!师兄弟三人顿暗道不妙,不用多想,猜也能猜到是曹威发给附近大军的信号。
    蒙面女子却是手快如影,肩后箭壶挥手一扫,手起手落便已搭箭上弦,一声弦响如炸,嗖一声,似把就近的空气都给搅的震荡了。
    师兄弟三人刚察觉到她有动作,还来不及完全扭头去看到,眼睛余光稍瞥到而已,人家一整套不知练过多少遍的动作已经是行云流水般的结束了,毫无迟滞。
    此时,三人才发现蒙面女人手中拿了不止一支箭,一挥手的工夫,指间便夹出了三支箭,已放出一支,还有两支依然夹在指间未上弦。
    不过却是手指一拨,瞬间又一支箭上弦射了出去,弓弦炸响,箭矢从三人中间穿过,射向了远处草丛中,一连串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刚蹿空的光斑,还未来得及炸开报信,便熄灭了,被打出了一些火星,被一箭给抹灭了。
    昏暗光线下的远处草丛中也出现了明显动作,有一片草丛似被压倒了。
    不用多想,师兄弟三人能猜到,应该是逃逸的曹威中箭了,只是那感觉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也中箭了,忍不住心头一跳,这光线,这察觉力,都说大箭师的眼力很好,今天算是切身领教了。
    尤其是南竹和牧傲铁,庾庆当初赴京赶考遇险时,好歹算是见识过大箭师的恐怖杀伤力,那是站上一排便能挡千军万马的存在。
    而第三支箭也已被手指动静之间的微动作拨到了弦上,不过弓弦却未拉开,蒙面女人突然蹿空而起,从师兄弟三人的上空一跃而过,凌空飞渡,落在草尖上一路飘踏而去,转眼没入了那堆似压倒的草丛中。
    师兄弟三人相视一眼,庾庆忽道:“钱!”
    他率先飞身而去,南竹和牧傲铁赶紧跟上。
    三人赶到目标地点时,曹威已经被扯了起来,已经被弓勒住了脖子,蒙面女子单足劈腿而立,一脚抵在曹威的后背,一手拉着弓弦,警告道:“说还是不说?”
    被勒住了脖子的曹威口中“呜呜”,无法说出话来,也不知是在表示什么意思。
    蒙面女子冷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手中扯着的弓弦松开了。
    砰,弓弦炸响,曹威的脑袋也炸飞了,其颈项竟被弓弦给瞬间削断了,热血从断颈处喷洒而出。
    也不知用了什么使力的技巧,那张弓在曹威的肩头竟甩尾绕了半圈,蒙面女人伸手一抓握住了绕回的弓。
    弓弦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已被自身的震颤抖干净了。
    曹威哆嗦着四肢,硬撑了会儿,才扑倒在地抽搐。
    师兄弟三人愣了愣,庾庆随后上前翻尸体,并抬头小心蒙面女人的反应,还给出了合理解释,“这地方,大军驻地附近,人不见了,肯定会引起怀疑,一旦被找到尸体,他身上弓箭射杀的痕迹太明显了,一验便知,你这用弓的想不被怀疑都难,得掩埋善后干净了才行。这等粗活,我们代劳便可,不要脏了您的玉手。”
    南竹和牧傲铁小汗一把,发现老十五这家伙为了钱还真是不怕死啊,连人家什么意思都没搞明白就忙着去摸尸了,再说了,人家杀人都敢,还用你担心脏了人家的手?
    话又说回来,损失的不是他们两人的钱,钱拿回来也不会分给他们,所以立场不同,想法也不同,要换了是他们自己的钱,三万两啊,两人的反应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蒙面女人自然看到了庾庆在尸体身上到处乱摸的动作,已是不由皱了眉头。
    庾庆也感觉到了不妥,又赶紧解释了一句,“女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也是上当受骗的,这孙子说能让我们进‘朝阳大会’看热闹,骗了我们十几万两银子,这钱我们得拿回来。”
    十几万?南、牧二人听的眼皮直跳,大概猜到了庾庆这话的用意。
    庾庆接着又朝两人吼了一声,“发什么呆,还不敢赶紧挖坑?不赶紧将一些痕迹清理一下,难道还想等着驻军发现追查吗?一旦女侠落在了驻军手上,我们也未必能得好。”
    南、牧二人立刻来了精神,这帮了手的话,回头自然是有借口分钱的,立马帮衬着忙碌了起来。
    当然,三人边忙还是边警惕着蒙面女人的,尽管人家之前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可也不敢松懈对待。
    没一会儿,庾庆手上就没了动作,将尸体身上给搜了趟,也就搜出一些散碎银子和几张小额银票,加起来也就三四百两的样子,离他那三万两未免也差太远了。
    这哪能甘心,银票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他又将曹威的鞋子给脱了,也不顾里面冒出的怪味,伸手进去就掏,一双鞋垫子都扒拉了出来,还不甘心,又硬生生撕开了靴筒检查。
    一旁的蒙面女人瞅着瞅着,刚松开不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睛里有狐疑意味,然后又眼睁睁看着庾庆去捡了曹威的脑袋,三两下解开了曹威的头发,逮住那颗脑袋一顿扒拉。
    庾庆最终扔了脑袋,走到尸体跟前乱踢了几脚,火气很大的样子。
    迅速挖了个坑的南竹走来,问了句,“是不是漏了哪?”
    他怕庾庆藏私,庾庆刚才搜查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悄悄盯着,知道庾庆没找到多少钱。
    话毕,他也单膝跪在了尸体旁,又是一顿补充摸索,天暗的已经快看不见了。
    结果也是一样的,他站起后咦了声,“钱去哪了?他也没去什么地方啊,军营进出我们都盯着的,难道真是拿了钱进军营打点了?”
    庾庆没好气道:“打点个屁,他自己都曝了身份,是一伙的,需要打点吗?”
    南竹摸着下巴,“那就奇怪了,总不会这么一会会儿就把钱都撒进了窑子吧?哪个粉头这么贵,镶金的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呐。”
    这话题内容有点龌龊,一旁的蒙面女人有点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质问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南竹忙陪笑,旋即三两脚将尸体和脑袋给踢进了刚挖的坑里,然后连同牧傲铁刮来的血迹杂草之类的一起进行掩埋。
    庾庆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之前说什么被骗了十几万两,是想趁机把曹威身上的钱财一起占为己有,谁想便宜没占到,连自己那三万的本也没了,心里很是难以接受。
    尤其是看到南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越发难以忍受了,当即骂了出来,“老七,你不是说你的江湖经验没问题吗?我说这人可疑,你非要让我放心,如今好了,那笔钱算谁的?”
    想想都火大,自己当时明明觉得可疑,觉得不对劲,愣是被自己人给打消了疑虑,结果掉坑里了,这算怎么回事?
    南竹立马辩解道:“老十五,话不是这样说的,按常理说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的,我已经是很小心谨慎了,做梦也想不到这是驻军在钓鱼呀,出乎意料的事情,超出了预料范围的事情,连这位女侠的师兄都上当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庾庆冷哼道:“轻巧话谁不会说?总之这是你的错,这笔钱暂记在你头上,以后有机会再扣。”
    一听这话,南竹就不乐意了,背着的大葫芦往身后拨了拨,“老十五,你说这种话就没良心了,什么叫我的错?我和老九身上的隐患是谁的错?我们跟你算钱了吗?那得多少钱才能补偿。”
    一起同生共死都没问题,甚至可以为彼此拿命去拼,但只要一谈到钱,那就不行了,就是一道怎么都迈不过去的坎,立马就有要翻脸的趋向。
    而他身上之所以背个大葫芦,是为了存放那颗金兰的果子。
    既然知道了金兰果子的神奇效果,他随行带着也不想白白浪费,遂弄了个葫芦,葫芦里装满了沙子,把金兰果子埋在了里面,想干出一葫芦金沙来。
    庾庆被他怼的差点无言以对,旋即又恼羞成怒地大手一挥,“一码归一码,钱是钱,事是事,不要混为一谈。”
    南竹刚想反驳,蒙面女人出声了,“你们还有完没完?驻军出动了,走!”话毕闪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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