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机灵,粉衣长裙,鼻头翘翘,脸上长有一些雀斑的,正是闻馨的丫鬟小红。
    如今的小红,脸上褪去了满脸的天真,言行举止庄重多了,甚至显得有些严肃,变化挺大,不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两人在这个时候来这里,自然也是来观看朝阳大会的,也是在闻家背后的修行大派青莲山的帮助下跨越千山万水来此的。
    闻馨不远万里来看这二十年一次的盛会,想来开开眼界只是目的之一,实则还另有想法,想招揽两个可靠又可用的修士,故而亲自来此审视,闻家被青莲山把持的太严密了。
    当然,来的不止她们主仆二人,还有一些随行的护卫和下人,然而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用昆灵山的话说,来了昆灵山,安全方面自有昆灵山来保证,那些个什么护卫的用不着。
    能让闻馨带一个伺候的丫鬟进来,已经是青莲山帮忙疏通的结果。
    排屋上下有不少人走动,看衣服和穿着,都不像是普通人。
    小红看了看手上的号牌,指了楼上,“小姐,就在楼上左边第五间。”
    闻馨点了点头,主仆二人遂上了楼,对比着号牌找到了属于她们的房间,推门进去一看,两人多少有些愣住了。
    屋里的陈设非常简约,左右靠墙的位置各有一张简单的床铺,中间放了一张桌子,角落里有水缸和水碗,小红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水缸里连水都没有,显然还要她们自己去打。
    她顿时忍不住了,“这怎么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堂堂昆灵山,还号称什么天下第一灵植大派,就这样招呼客人的吗?”
    打量屋内环境的闻馨倒是显得从容平静,抬了抬手,示意她小声点,“二十年一次的盛会,来客数量以万计,不可能做到让每个客人都宾至如归。”
    小红:“什么呀,小姐,这就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路上那些单独的宅院不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么,摆明了就是把客人分了三六九等,难道我们闻氏的实力上不了台面吗?小姐,你等着,我找他们理论去。”
    闻馨赶紧抬手拦住了她,略摇头,“朝阳大会是修行界的盛会,招待的主要群体是修行界的人,何况举办地又在殷国,优先关照殷国人是常理。在这里,人家不会把锦国南边的一个家族太当回事,多少人想来都进不来,看台上的位置也有限,能给我们一席之地、能单独给我们闻氏两个位置已经不错了。
    居住条件也许是简陋了一些,但是吃喝不愁,没道理挑人家招待不周。这楼上楼下的,你也看到了,有点来头的恐怕不止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将就一下吧。”
    从她这话里可以听出,来之前对朝阳大会的情况多少是做了些了解的。
    小红叹气作罢,走去整理被褥,嘴上还是嘟囔了一声,“小姐什么时候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对昆灵山来说,确实也没办法做到让所有客人都满意,这么多人总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也确实将客人分了三六九等,最尊贵的客人自然要给予最尊贵的招待,如今的昆灵山不时有大人物来到,连掌门都迎来送往个不停,哪有心思去在乎国外某个角落的大家族住的好不好。
    此时整个昆灵山最豪华的几座园子中的一座,已经有人入住了,便衣高手如云,分布在各个角落,甚至还有一群身穿大业司服饰的高手参与警戒。
    豪奢庭园内的正堂高位上,一个雍容华贵的锦衣妇人略侧身坐,端着茶盏慢慢品茶。
    妇人容貌可谓相当美丽,却显得冷艳,睥睨间的闪闪目光令下方站立的向兰萱有些战战兢兢感。
    向兰萱低头站在那,连大气都不敢喘。
    盖因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便装前来的殷国皇后燕衣,号称殷国女人中的第一人。
    站在其座旁的,正是宫内宦官中的二号人物,外候都督米云中。
    别说向兰萱,此时的昆灵山掌门赵登紫也束手在旁,包括在他身后站了一排的昆灵山长老,桓玉山桓大长老也在其中,皆规规矩矩候着,等高坐在上的女人喝完茶。
    他们畏惧的倒不全是对方的皇后身份,而是这位皇后是大业司掌令的师妹,同时也是司南府掌令的师妹,其师兄、师姐的修为到了那般境界,自身实力可想而知。
    慢吞吞几口茶水后,燕衣将茶盏递给了米云中接着,冷眼盯向了下方,音质清冷道:“你向大行走说这里都准备好了,说一切无恙,那我自然是要相信的,就算出了事,我也管不到你,是吧?”
    向兰萱听出了这女人看自己依然来气,顿时有苦难言,心里埋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嘴上却忙道:“娘娘明鉴,目前一切顺利,昆灵山可以作证。”
    赵登紫不明内中缘由,忙接了一句,“娘娘,目前确实还算顺利。”
    “那就好。”燕衣淡淡应了句,又偏头问身旁,“阳儿怎么不见人影,哪去了?”
    外候都督米云中忙回道:“公主一来就喊着要去山里逛逛,便着几个人陪着去了。”
    “没个正形。”燕衣唠叨了一句,终于有了那么点家长里短的意思。
    站在下面的向兰萱却有些走神,也可以说是有些担忧,因为这里说的那位公主就是一直嚷着非探花郎不嫁的那位。
    赵登紫却趁机试着问了句,“娘娘,不知敝派是否要为陛下行驾提前做准备?”
    他其实就是想问问,皇帝到底会不会来。
    燕衣直截了当道:“陛下国事繁忙,暂时是不会来了,要来也是决赛时赶来,具体的也说不清楚,会不会来也不一定。”
    赵登紫忙客气笑道:“国事为重,自然是国事为重。”
    正这时,外面来了名昆灵山弟子,不知在门外通报了些什么,一名便衣内侍立刻大步走来,拱手禀报道:“娘娘,昆灵山弟子让通告赵掌门,说端亲王偕同王妃来了。”
    “腻在一起的来了。”燕衣皮笑肉不笑一声,瞅向赵登紫,“赵掌门,端亲王的新王妃还没见过吧?人家初来乍到,昆灵山也不好失了礼数,去迎迎吧。”
    赵登紫等人下意识眼角目光互相碰了一下,感觉这位皇后娘娘对那位王妃好像不太喜欢,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退下,准备去迎客。
    一行还没走出门,外面便传来一道爽朗大笑声,“皇嫂来也不说一声,路上做个伴多好,臣弟来迟,前来拜见!”
    第605章 老友
    声音消失后,发出声音的人也在门外出现了。
    一个器宇轩昂的魁梧大汉,浓眉大眼,鼻若悬胆,整齐短须,饱含威仪的脸上洋溢着浓烈笑意,身板厚实,龙行虎步而来,有一种天大地大任我行的气势。
    来者正是殷国当今皇帝的亲弟弟,端亲王李澄虎,手握殷国兵马大权,在殷国的地位类似于锦国的应小棠。
    昆灵山众人赶紧出门,以赵登紫为首拱手行礼,“端亲王王驾亲临,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走上台阶的李澄虎拱手回礼,“赵掌门客气,诸位长老客气,都是老熟人,就不搞远迎那套了,故而未先行通报,直接闯了过来,还望不要见怪。”
    赵登紫笑道:“王爷雄风依旧,依旧是那么豪爽。”
    “赵掌门也是风采依旧。”李澄虎客气一句话后,侧转了身回头,看向了后面四名随行护卫陪同的一名款款而行且如花似玉的美人,脸上露出了会心笑意,并招手示意快来,“妙青快来,给你介绍几位高人。”
    赵登紫等人估摸着应该就是那位王妃,不由定睛,乍一看已是让人眼前一亮,再细看,果真是个罕有的佳人,容貌倾国倾城,身姿款款婀娜且端庄,肌肤粉雕玉琢,配上一袭上等的青衣长裙,加上荣华富贵的衬托,真正是风华绝代,只是明眸中似浮荡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忧郁感。
    其实这位王妃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已经再次嫁做人妇的铁妙青。
    在那四位护卫的后面,还有一上了年纪的妇人,正是曾经的妙青堂掌柜孙瓶,如今的穿着打扮也衬了非等闲的贵气。
    上台阶的铁妙青稍拎裙摆。
    等了她上来,李澄虎便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本王爱妃铁妙青,大婚之时,因一些特别原因,没有大肆操办,故而没有通知诸位,今天特带她来向诸位赔礼道歉。”
    “不敢。”赵登紫客气一声,旋即同六位长老齐声拜见,“见过王妃。”
    李澄虎又为自己女人介绍眼前几人,“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昆灵山赵掌门,这位是桓长老,曲长老,袁长老,胡长老,江长老,万长老。”
    铁妙青当即行礼,“见过诸位前辈高人。”
    台阶下止步的孙瓶看着台阶上的一幕,暗暗感慨不已,放在小姐未嫁入王府前,这些人物怕是没一个会拿正眼瞧他们的,怕是连见面的机会都难有,更何况是让这些人恭敬客气。
    回想往事,再看看如今,她到现在都有点没习惯过来,依然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反正还要在这里呆些日子,回头大家再慢慢熟悉。”李澄虎两边客气一声后,又牵了铁妙青的手,朝里面示意了一下,“皇嫂还在里面等着,让皇嫂等久了怕又要惹她不高兴了。”
    夫妻二人携手进了堂内,堂前束手而立的向兰萱赶紧往边上站了,终于解脱了,可谓松了口气。
    李澄虎停步堂前行礼,“臣弟拜见皇嫂。”
    铁妙青亦行礼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面对这位皇后娘娘,她当然知道对方除了皇后之外的背景,对上了也有点害怕,也知道皇后看自己不顺眼。
    犹记得某次去拜见,硬生生被人晾在门外晾了一下午,太阳底下活生生站了一下午,硬是不敢乱动半步,后来还是王爷闻讯而来解了围。
    进入了某种生活环境,就要守某种环境的规矩,皇家有皇家的规矩,至少表面上的规矩容不得她不遵守,一些条条框框的限制不可避免,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散漫。
    好在她被约束惯了,以前害怕被侵害,被迫约束在幽角埠那个地下世界多年不敢离开,如今只是换了个被约束的方式而已,她想要的自由自在似乎一直存在于向往中,似乎没哪个人承担得起。
    好在如今再也不用为钱犯愁,再也不用时常为安全担心,有着锦衣玉食,有着荣华富贵。
    端坐在上的燕衣鼻腔里淡淡“嗯”了声,瞟向铁妙青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森冷,甚至可以说是厌烦。
    直说了吧,她看见铁妙青就烦,甚至是恶心。
    当初端亲王要娶这位的时候,她是极力反对的,奈何端亲王哪怕是跟她翻脸也要非娶不可,后来也是搞的没了办法,为大局着想,她才忍气吞声坐视了。
    她倒不是因为人家长的比自己漂亮而嫉妒,也不是因为堂堂王爷娶个二婚的而反对,同样也不是因为要立个二婚的当王妃而恼火,而是因为一些事情扯不清楚。
    据说这个女人跟那位名满天下的探花郎同居了好久,总之是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而她的亲生女儿又嚷嚷着要嫁给那位探花郎,结果端亲王还把这女人给娶了当王妃,这算怎么回事?真正是把她给恶心了个够呛。
    想到某人还嫌不够乱,还想撮合她女儿和那探花郎好,还想给她弄个跟她弟媳妇有一腿的女婿,她就有点火大,忍不住又冷冷斜了眼下站在旁的向兰萱,若不是向兰萱是自己师兄的得力助手,她早就直接将其给弄死了。
    向兰萱触及到这暗藏杀机的眼神,顿时又吓了个战战兢兢,发现女人真的是太难伺候,远不如男人好伺候,不知怎么又看自己不顺眼了,好像随时随刻会看自己不顺眼似的,在地师面前也没有这般如履薄冰过……
    刚安置下来没有太久的庾庆,正趴在二楼凭栏处眺望山景,忽见负责这座园子的昆灵山弟子徐以走了过来,在楼下朝他挥手喊道:“张兄,外面有一个叫程龙的找您,说是您的老友。”
    程龙?庾庆愣了一下,自己哪来叫这个名字的好友?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这好像是龙行云的化名。
    他不喜欢龙行云,当即一口拒绝道:“不见,你就说我不在。”
    谁知他话刚落,前面树冠枝叶遮挡的树下立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嘲讽声音,“不在这里,还能在这里说话呀,难不成你已经练成了传说中的千里传音?”
    树冠枝叶下面慢慢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手里摇晃着折扇,边说边冷笑着走来,除了龙行云没有别人。
    徐以两边看了看,最终对庾庆露出抱歉苦笑。
    庾庆皱着眉头回应,“你又不住这里,跑这来干嘛?”
    “我一打探到你在这里,就立马过来探望你,咱们好歹是老朋友,你怎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龙行云说笑之际,飞身而去,直接飞上了二楼,落在了庾庆身边,也不跟庾庆客气,一只胳膊直接搭在了庾庆肩上,并对楼下的徐以努嘴示意,“行了,我们旧友相逢,随便聊聊,不用你陪。”
    徐以当即看庾庆反应。
    庾庆抖肩挥开勾勾搭搭的胳膊,不过也没其他反应。
    徐以见状,拱了拱手,就此离开了。
    看某人不高兴,龙行云就很高兴,手中的折扇摆起,竟主动给庾庆扇风,“狗探花,臭张脸给谁看呢?来,消消火。”
    庾庆抬手挡住他的扇子,“别过分了,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样?”
    龙行云乐呵道:“我有说要怎样吗?说了过来看看你,你慌什么?”
    庾庆:“我说,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贱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龙行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早就想去看看你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如今住近了,算是方便了。
    听说你运气不错,总共八次抽签,你就抽中了四次空号牌,还抽中两次直接认输的对手,剩下两次则是身负重伤不经打的对手,能一路靠捡便宜混到现在,你也算是罕见的人渣了。
    我来是想好心提醒你一下,接下来的比试,都是货真价实的较量,再想捡便宜基本是不可能了,碰上心狠手辣的怕是要小命不保,你要是怕了,那就趁早认输吧。”
    说罢仔细观察庾庆的反应,这边一直没看出庾庆的深浅,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毕竟是敢主动对自己出手的人。
    庾庆有点纳闷这家伙跑来到底想干嘛,反呛道:“我给你卜了一卦,你第一轮第一场就要输,我现在最怕的其实是你说话不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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