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落座,其实也就是围在火塘边坐了一圈,肉还没烤好,大家抱着酒坛子先上酒,先喝起来再说。
    酒满上后,夔馗第一个端起了酒盏说话,“大家先满饮一盏把兴提起来再说。”
    “好。”众人哄堂响应。
    白山和紫川隔着庾庆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是端起了酒盏跟着应付,只是酒水一入口,都略有皱眉动作,两人平常喝惯了好酒,这酒对他们来说,说是劣酒并不为过。
    一盏酒下肚,一乌洛族汉子倒满酒后站了起来,“夔兄,我先敬你,还是你面子大,平常族长可不让咱们酗酒,何况是一下搬来几十坛酒。”
    夔馗哈哈大笑,也不矫情,认领,昂首干了,那叫一个豪爽。
    “海量。”庾庆突然爆发似的鼓掌叫好,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包括白、紫二人,就连南竹几个也不例外。
    没完,庾庆紧接着又站了起来,发出了提议,“既然是不醉不归,就不能施法化解酒力,否则岂不浪费了乌洛族的美酒,败坏了乌洛族的美意?”
    南竹和牧傲铁也碰了一眼,心领神会,知道老十五开始搞事了。
    夔馗赞同,拍着胸脯道:“是不是海量看真本事,若施法化解岂非人人都海量,都不许施法,是男人就用身体扛着。”
    “好。”众人纷纷响应。
    白山和紫川下意识双双垂眼,看向了跟前的劣质酒。
    很快,烤好的肉也切割好了分发给众人,有人专司忙这个。
    气氛那是越来越热烈,庾庆一伙除了向真外,一个个都很刚烈,不时举杯敬这个敬那个,颇有与众大战三百回合的气势,挑的乌洛族一伙人战意澎湃。
    白、紫二人今天才发现原来这几个家伙还有热爱这酒肉生活的一面,以前倒是未曾听闻过这方面。
    见这满屋的货色那是真的大吃大喝,他们两个人坚持了没多久就坐不住了,不管施不施法化解酒力,这劣质酒这么一直灌下去,他们情绪上实在是难以持续勉强下去。
    高雅惯了,以为自己能将就,其实难以将就,不多时两人就动了去意。
    后来,白山第一个借口起身了,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认了怂,惹来哄然大笑的嘲笑。
    他走过庾庆身边时,略俯身拍了下庾庆的肩膀,让他回头有空去他那里坐,说夔馗知道他住处,庾庆欣然答应,还客气着要去送送他,他挥手拒绝了。
    摇摇晃晃的他出公屋走入黑暗中后,脚步立马又恢复了稳健自如。
    也不知是他的这点酒量引来了夔馗的鄙视,还是夔馗喝多了,已端着酒盏编排起了白川,“你们别看他平常轻松自在的样子,早年却被女人给甩了。他原来有一个相好,喜欢的不行,谁想那个相好遇上了一个更有实力的男人,把他甩了不说,还差点被那对男女给弄死,那条命是从坑里爬出来的,哎哟,惨呐,一把年纪了,落得至今都找不到一个婆娘。”
    庾庆低眉垂眼,很想问问他,夔族内部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你这是想暴露人家不是你夔族人的身份吧。
    南竹却啧啧,“不会吧,看起来不像啊!”
    夔馗嘎嘎大笑,一口酒后,忽指向了紫川,拍着大腿嘎嘎怪笑道:“不信问他,是他告诉我的。”
    众人齐刷刷看向紫川,紫川一边眉头颤了颤,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端起酒盏抿着酒水,不做任何回应。
    “他还让我帮夔山找个老婆。你们乌洛族的香儿姑娘漂亮啊,夔山还偷偷去看过呢,嘿嘿,是我带他去的,回头我就找你们族长谈谈他们的婚事……”
    一伙人听的满脸精神,紫川却也显露出了不胜酒力,只不过他比较不愿装那酒醉的样子,反正就是说自己不能喝了,说走就走。
    走时,他也拍了下庾庆的肩膀,庾庆又照样客气,说要送一下他。
    按理说,酒喝多了的人,你开口说送他,基本都是拒绝的,然这次出了意外,紫川顺口就答应了。
    庾庆无语,说出的话咽不回去,只能是强颜欢笑,起身搀扶了他一条胳膊。
    一路将人扶到了外面阴暗处后,紫川忽拨开他的搀扶,止步道:“多谢相送,我没醉,就这里吧。”
    庾庆也感觉这位不像酒醉的样子,已然意识到让自己送他出来可能另有说法。
    果然,紫川紧接着便问,“听说司南府的那个钟若辰本是你未婚妻,因世事变幻错过了,那姑娘我见过,蕙质兰心,又通琴棋书画,是一个良配,错过了可惜,在一起必将终身受益。今日你我能相识,也是缘分,假若你还想破镜重圆,就说一声,我兴许能帮上忙。”
    对自己探花郎的身份,在这里,庾庆也不指望能保密了,只是有些意外,不知这位突然提这个干嘛,他却不想聊这个,神色寡淡的回应了一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紫川淡淡哼了声,“只要你们男未婚,女未嫁,我的话便一直有效,想通了就来找我,你好自为之吧。”
    一副嫌人不识好歹的样子,甩袖而去。
    什么情况?庾庆有些纳闷的目送了其背影消失,抠了抠小胡子,转身而去。
    他刚回到公屋内,便见夔馗指着他一脸兴奋的呱啦,“就等你来说呢,你不知道吧,刚才你送出去的那个夔川,他也是情路坎坷呀,他也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也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还嫁给了别人,结果他不但不怨恨,还一直守在那姑娘身边,还一直帮那姑娘的男人守护家业……”
    现场惊哗声阵阵,有人惊奇道:“别人抢了自己女人,他居然还帮别人守护家业,哪有这样的事?”
    夔馗哈哈道:“你们不信去问夔山,是他告诉我的。”
    第917章 大大方方
    屋里话刚落,门口便传来了一阵似乎故意的咳咳声,引得众人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头发半赤半黄的老头出现在了门口,正是药屠。
    门外台阶不高,就三层石阶,黑暗中现身走上台阶的药屠并未进门,就站在堂外的门槛前,扫了众人一眼后,盯在了夔馗身上,目光复杂。
    堂内的谈笑声顿时停下了,除庾庆等人外,纷纷站了起来行礼,夔馗亦如此,药屠在大荒原的地位非同小可,连他爷爷的性子都要退让三分,何况是他。
    对众人的行礼无感,他盯着夔馗问道:“你是夔族的?”
    夔馗唯唯诺诺点头,“是。”
    药屠又问:“夔宝是你什么人?”
    夔馗道:“是我爷爷。”
    药屠呵呵了一声,“那看来,夔宝还真是生了个好孙子。小子,给你夔族积点口德吧。”也不说啥意思,说完就扭头走了。
    他本是去找庾庆的,想问问那个解药的事,结果发现庾庆几人不在屋里,打听之下获悉在这边吃喝,遂找了过来,结果刚走到外面就看到了大摇大摆出门的白山。
    一开始,他只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并未认出是谁,巧的是里面的夔馗随后就编排起了白山的陈年往事,顿帮他提了个醒。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又见到紫川和庾庆出来了。
    他在边上黑暗中看到了紫川和庾庆在说话,凭他的修为甚至听到了两人在说什么,因两人的交谈并未太过掩饰。
    而那位紫川随口几句话时,也向他所在的黑暗中淡淡瞥了眼,似乎早就发现了他的所在。
    见到了白山和紫川的出现,他内心已如惊涛骇浪般,没想到有些人已经开始亲自登场了,这还怎么搞?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掰扯的资格,大族长又迟迟没反应,面对这渐渐形成的飓风中心,他已经想回避了,怕了,也不打算再找庾庆了,反正自己徒弟已经脱身了,自己躲在一边混吧。
    然夔馗又开始在背后戳紫川的脊梁骨了,他听来听去,实在是没能忍住,才登场露面提醒了一下。
    可惜一群人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待他一走,继续吃肉拼酒,战意浓。
    酒一坛坛清空,夜渐深,一直暗中掂量机会的庾庆见差不多了,给了南竹一个眼色。
    南竹会意后,立刻与边上喝的满脸红的那位勾肩搭背碰杯,“一碗,不能只喝一半,来,干了。”
    “干。”那人刚一口仰头闷干净,身子便歪倒在了南竹的怀里,手中酒盏失控落下。
    貌似量浅醉倒了,实则是被南竹暗中给点翻了,南竹顺势扶住了他,怪叫道:“哎呀,就这点酒量,还跟我叫嚣呢?”
    直接当这么多人面做这种手脚,一点都不怵,下起手来轻松自如,放在早年是不敢想象的。
    见已经喝倒了一个,众人皆哈哈大笑。
    庾庆立马出声呵斥道:“又不是女人,扶着干嘛,直接拖里间让他慢慢睡去。”
    他能主动选在这公屋喝酒,自然是因为提前相准了公屋的地利和格局情况。
    南竹立马起身将醉酒的汉子给拖走。
    众人错愕时,庾庆又抬手环指着众人道:“放倒一个拖走一个,就这么干,谁倒下了就拖里面去,看谁能挺到最后。”
    夔馗笑得嘎嘎响,双拳擂胸,“好,就这么干。”
    一群人又开始拼上了,不多时,牧傲铁身边的一位又醉倒了。
    向真冷眼旁观着,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也看到了庾庆悄悄向他使眼色,他并不傻,能会意到,让自己不要揭穿。
    外人眼里的向真,始终在气氛之外,开始乌洛族人还都想勉强一下,见实在不融入,加上夔馗一句“他就是个木头不要管他”,于是其他人也就当他是个木头,真的不管他了。
    又一阵后,庾庆也拖了一个醉酒的扔去了后堂里屋。
    倒啊倒的,也不能光倒别人,时机差不多了,庾庆一个眼色,牧傲铁也身子一歪倒下了,这大块头的酒量惹来一阵嘲笑,他身边的夔族人也将他给扔后堂里屋去了。
    吃吃喝喝一阵,又陆续有人倒后,一直琢磨该怎么处理向真这个跟屁虫的庾庆忽对他道:“向真,你不喜欢这场合就别应付了,我们都喝的挺高兴的,你就别坏我们的兴了,你去里屋看着大家,有吐有闹的,帮忙看着点。”
    向真起先不想理会,接触到庾庆甩来的眼色后,他的自我判断上还是做了理智区分,尽管不知这几个到底要搞什么,依然起身去照办了,某些时候他还是挺配合师兄弟几个的。
    现场少了人,围着火塘的一群人又缩小了点包围圈,一个个誓要战斗到最后的样子。
    喝着喝着,全场话最多的南竹也倒下了,也被拖去了后面。
    酒席一开始时,总共也就二十来人,一个个被放倒了近半,当几根木柴又扔进了火塘里砸出一堆火星后,庾庆也倒下了,歪倒在了夔馗的身上。
    干倒了这位朝阳大会第一人,夔馗这个第二人那叫一个高兴,满腔豪情,仰天壮笑,亲手将庾庆给拖走扔去了后面,回头走出又招呼其他人继续拼,誓要抢下今晚的第一。
    而后堂里屋的庾庆也蹭一下翻身坐起了,哪还有一点醉意,看了眼门外来自前堂的晃荡火光,起身摸到门口悄悄打量前堂那边的吃喝动静。
    干坐在旁的向真扭头看着他,静观其变。
    回头看了看地上躺一片的人,走回的庾庆低声轻唤,“醒了。”
    于是南竹和牧傲铁双双睁眼站起,庾庆一个手势,师兄弟三人立刻开始蹲地上寻摸,翻找乌洛族“醉汉”,找到合适的人,解他们的衣裳,脱自己的衣裳,互相置换穿戴。
    向真是不通什么人情世故,但也不傻,立马看出了他们想干嘛,当即有样学样,也去翻找体型适合自己的“醉汉”。
    正解散自己头发的庾庆看到一愣,两步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问:“你干嘛?”
    向真低声回,“不是要换装离开吗?”
    庾庆:“你换个屁呀,你换好了出去能演吗?你背这么个大剑出去,身上藏都不好藏,能像乌洛族人吗?我们带着你这么个破绽,还怎么脱身?”
    向真态度坚决,“我也要去。”
    庾庆安抚,“你听我说,你暂时先留这里帮忙照应一下,别让外面那些吃吃喝喝的发现我们不在了,有人过来看我们,你就敷衍一下,万一再有喝醉的拖来,你就在门口接一下往里放,别让人轻易发现我们不在了,为我们多争取点脱身的时间。”
    向真简单直接道:“你们想扔下我跑。”
    庾庆哎哟喂道:“这次不会了,你也不看看如今的情况,就凭你知道的秘密,我们也不敢让你落那些人手里去,这回肯定要带着你一起渡劫的。你在这里先拖延下,你也不需要易容改装,你要离开时可以大大方方从前面走出去,外面那些吃吃喝喝的家伙最多也就看你两眼,就你这没人缘的德行,他们保证连问都懒得问候你。
    出了这屋子,你找个角落直接走人便可,我们要在地面跑,你是能御剑飞行的,追上我们很容易。你突然飞走,这边也反应不过来,就算有眼睛盯着我们,我不信盯梢的活是那些能飞的高玄高手亲自执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哪还能找到你,你早就跑的没影了。”
    他这般苦口婆心之下,心里多少也有些埋怨百花仙府的那位蜂王,离开仙府时,要不是那位蜂王帮这厮脱困,依向兰萱的尿性肯定将这厮给灭口了,灭口了不就省事了。
    他也不是没起过灭口的心思,可如今已经不忍心下手了,之前被追杀时,这位豁出过性命救他们。
    换个角度说,不是这位跟着,他们之前有可能已经栽在了龙行云和卜桑桑的手里。
    “是啊是啊,向真,你就听老十五的吧,不会有错的。”一旁的南竹连连轻声附和,手上的乌洛族衣服穿着有点困难,原因自然是他太胖了。
    向真想了想,问:“要拖多久?”
    庾庆立道:“一个时辰,最多一个半时辰你就得脱身,拖太久了容易引起怀疑,你若不能及时跑了,也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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