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沈昼就给了她答案:“我不是乔纳森的债主。”
    小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心又起:“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沈昼道:“来找你打听一点事,有关乔纳森的哥哥,约翰·普利。”
    “他十几年前就死了,”小梅说,“我就知道这个,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完起身就要走,沈昼“诶”了一声:“我是个律师,不是什么坏人,现在只是在查案子而已,如果你能提供线索的话,我是可以帮你在调查局申请奖金的。”
    他从终端里里调出了自己的律师执业证,上面有联邦律师协会的电子钢印,小梅鼓着脸仔细地打量着这张证件,是一个叫沈昼的律师,登记地还是首都星的大律所,但她也看不出真假。而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混淆“律师”和“侦探”这两个职业的概念再正常不过,小梅不知道作为律师的沈昼其实是不用亲自调查案情的,因此也就对他刚才的话没有什么怀疑。
    “什么案子?”小梅又坐了回去,“我们和乔纳森的哥哥不熟,而且他早就死了。”
    “你们是约翰·普利唯一的亲人了吧?”沈昼道。
    小梅的手指磋磨着围裙的边缘:“是吧,他们家没有什么别的亲戚,乔纳森的哥哥也在首都星工作,和我们离得很远……只是他死后,乔纳森去领了他的遗体。”
    “那么,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沈昼压低了声音。
    “不是,”小梅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不是意外事故吗?”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小梅赶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好。”沈昼站起身,“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再见。”
    小梅局促地站起来,呐呐道:“再,再见。”
    沈昼离开饭店后,老板娘从柜台后探头,语气讽刺:“哟,小梅,还没有和你男人离婚呢,就找上新姘头了?”
    小梅木讷地辩驳:“不是……是债主,来要钱的……”
    “要钱的能和你这么客气?”老板娘嗤之以鼻,“当我没见过讨债的。”
    小梅埋着头,一言不发地去了后厨。她将堆积成山的盘子从清洗机中拿出来摆好,眼皮忽然“噔噔”跳了两下,这让她一怔,心神不宁。
    今天是个周末,下午也没什么客人,老板娘约了自己的姐妹来店里打牌,就不能正常营业了,让小梅先回去。小梅收拾了自己的包,匆匆忙忙地赶了五时三十分的那趟空轨去接孩子放学。
    她的下班时间不固定,所以孩子放学后都会在学校门口的保安室等她。可是她今天去保安室的时候并没有孩子的影子,问了保安,也说没见到。小梅慌忙地给孩子通讯,在孩子接起通讯的那一秒,小梅长舒了一口气。
    “宝宝,你在哪?”
    “他在医务室。”通讯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声音。
    小梅一瞬间慌了神:“你你你,你是谁,你为什么——我的孩子呢!”
    对方道:“他没事,只是受了点擦伤,我们就在学校医务室,你过来吧。”
    小梅连忙对保安说了声“谢谢”,然后匆匆赶往医务室。
    她几乎冲进去的,刚一进医务室大厅就看见坐在排椅上的小男孩:“宝宝!”
    小男孩抬起头,他似乎反应有些迟钝,小梅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他才慢腾腾叫了一声“妈妈”。
    小梅忙乱地检查了宝宝全身上下,发现除了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之外也没有别的伤口,长舒了一口气,撑着椅子站起身,这才发现宝宝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是你?”小梅不由地将孩子往身后豁了豁,狐疑道,“你怎么在这?你想干什么!”
    是那个叫沈昼的律师。
    “我不想干什么,”沈昼好笑道,“我只是打听到约翰·普利之前在这里上学,所以想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结果遇到宝宝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
    这个街区只有这一座学校,所以几乎街区所有人都是在这里上学,普利兄弟和小梅也不例外。
    但是小梅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宝宝是我家的孩子?”
    “是你给孩子通讯的。”沈昼说。
    但其实在离开饭店之后他确实调查了小梅一家,这非常简单,和街口卖饮料的老奶奶聊了几句,沈昼连普利家祖宗十八代都快摸清了,所以他才会来学校,遇到这小男孩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时,也就顺便帮了他,这孩子和乔纳森长得像的离谱,活脱脱一个缩水版的乔纳森。
    “你应该多问问他,平时放学的时候是不是有被欺负,”沈昼道,“他似乎很怕那些高年级学生,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欺负了。”
    小梅心疼地搂紧了儿子,低声道:“谢谢。”
    沈昼摆了摆手要走,宝宝却忽然挣脱小梅,“哒哒哒”跑过去抓住了沈昼的衣角。
    小梅连忙喝道:“宝宝!”
    沈昼弯下腰摸了一下宝宝的头,温和地道:“叔叔还有事情要去办,你跟着妈妈回家好不好?”
    宝宝歪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蝴蝶,飞了。”
    小梅满脸疑惑:“什么意思?”
    “他刚才就是去抓一只蝴蝶才撞见那群高年级学生的,”沈昼道,“这孩子多大了?为什么好像还不会说话?”
    小梅神情颓丧下去,低声道:“他有点发育迟缓症,我已经带他过医院了,医生说只能说慢慢治疗。”
    宝宝眨了眨澄澈的眼睛,似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我家里有个小侄女也是这种情况,”沈昼笑道,“六七岁了还不会说话。”
    “那后来怎么样了?”小梅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
    “现在挺好的,发育还是有点慢,但是不影响正常生活,你定期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只要身体各项指标没问题就可以了。”
    “那就好……”
    小梅见宝宝还抓着沈昼的衣角不松手,迟疑地道:“要不,一起去吃个饭吧?我也好感谢你刚才救了宝宝。”
    她说完这句话心里有点后悔,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合适,但是沈昼已经笑着答应下来:“不过不用麻烦,学校门口的小饭店就可以,我一会还有事情。”
    小梅松了一口气,学校门口的小饭店对面就是保安室,熟悉的地方才会让她安心一些。
    一行三个人去了小饭店,小梅给宝宝点了儿童套餐,一抬头却见沈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饭店只有寥寥几行的菜单,似乎并不觉得这里简陋。
    小梅并非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中午离开后街的饭店后小梅还偷偷在星网上搜了他的名字,令她震惊的是,这人是个很有名的大律师,星网上有不少关于他的报道,而且她还找到了律所的官方网站,里面还有他的照片。看到这些信息后小梅的心落了一截,看来做个叫沈昼的人没有骗她。而在医疗室见到他的一瞬间小梅虽然又起了疑心,但如果他有什么坏心思,就不会把宝宝送到医疗室,更不会告诉自己他是谁,哪有坏人会自曝身份的……
    只是,这个人这么年轻就是有名的大律师,而且一看就是首都星才会有的那种上层精英,长相英俊,气质也出众,没想到脾气还挺温和。
    沈昼将菜单推到了小梅面前,道:“我不知道什么菜好吃,你来点吧。”
    小星球上街角的小餐馆能有什么好菜?小梅稀里糊涂地点了几个菜,心里默默计算着菜品的价格,再怎么说沈律师也帮了宝宝,这顿饭肯定得她来付钱,要不然不论如何都说不过去……汤是三十因特,宝宝的套餐六十五因特,但其实也就是蔬菜和合成蛋白质肉,如果让她自己做……对了,一会还要把宝宝的医疗费还给人家,不知道学校医务室的消费能不能走医疗保险……
    “你为什么不给宝宝报一个课后托管班?”沈昼问。
    “啊,”小梅思绪回笼,笑得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下班就会过来接他了,放在托管班我也不放心的。”
    沈昼似乎若有所思,他点了点头。
    不一会菜就都上来了,看样子都是半成品加热来的,宝宝抓着勺子小口小口吃玉米,小梅尝了一粒,呢喃道:“太甜了……”
    太甜了对小孩子牙齿不好,她指了指旁边的蔬菜:“宝宝,要多吃蔬菜。”
    宝宝乖巧地点了点头,又去夹蔬菜。
    一顿饭很快结束,小梅向服务员要了盒子打包剩下的饭菜,一抬头对上沈昼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想浪费。”
    等她打包好剩菜去付钱的时候,服务员告诉她:“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小梅吃惊道:“这怎么行,应该我来——”
    “没关系,一顿饭而已,”沈昼摆摆手,“你快点带宝宝回去吧。”
    小梅拉着宝宝的手走出饭店,面色愧疚:“真是不好意思……”
    小星球交通陈旧而不便,学校距离空轨站台还有一段距离,小梅见沈昼和她一起往空轨站台的方向走去,不禁问道:“你要回首都星了吗?”
    “暂时不,”沈昼说,“我明天再去打听打听,说不定会有别的线索。”
    沉默半晌,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空轨站的时候,小梅忽然问:“约翰到底犯了什么案子?”
    沈昼作出惊讶的神情:“你不知道?”
    小梅满脸迷茫:“知道什么?”
    沈昼道:“他当年是因为什么死的。”
    “不是,不是意外事故吗?”小梅咽了一口唾沫。
    沈昼唇角动了动,小梅果然知道些什么。
    “算是意外事故,”沈昼半真半假地道,“但也是因为他得罪了人…… 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在查的是另外一件事,和他生前经手的一件案子有关。”
    “他果然——”小梅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后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上了嘴。
    可是当她一抬头,却发现沈昼正看着自己。
    小梅有些心虚地道:“沈律师,你赶紧回去吧,我要带宝宝回去了——”
    “乔纳森并没有失踪对不对?”沈昼忽然问。
    小梅吃了一惊:“你在说什么?乔纳森要是没有失踪,我们娘俩的日子何至于过成现在这样。”
    沈昼却自顾自道:“乔纳森没有失踪,或者至少没有走远,不然就算是为了躲债,你为什么不搬去别的地方?”
    小梅嘴唇嚅嗫:“是宝宝的学籍……”
    “学籍转出手续虽然很难办,但并不是完全办不下来,如果你想走,这些都不是问题。”
    “而且我下午问你的时候,说起乔纳森,你用的依旧是‘我们’,说明在你心里,你依旧承认他是你的丈夫,”沈昼看着她道,“这才是你没有搬走的原因,对吗?”
    小梅的脸色逐渐苍白下去,宝宝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沈昼,眼中一片懵懂。
    “所以让我来猜一猜,”沈昼慢条斯理地道,“乔纳森的‘失踪’,和约翰的死有关,对不对?”
    半晌,小梅语气苦涩地出声:“沈律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们只是小人物而已,已经被害得够惨了,约翰连性命都丢了,我们不想再掺和这些事情……”
    “但这并不是你说了算,”沈昼的语气很轻微,却透着入骨的冷酷,“约翰并没有做什么,却因此丢掉了性命,你和乔纳森也没有做什么,却被逼得天各一方,小梅,这并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那我们要怎么办!”小梅语气激烈地低吼了一句,但就像是泄气的皮球,很快又软了下去,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皮囊,呢喃,“那我们要怎么办……只能躲着啊,我们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
    “是约翰死后的事情吗?”沈昼问。
    沉默半晌的小梅点了点头:“是,乔纳森去首都星把约翰的骨灰带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有人上门要债,我们确实借了钱,但是当时签的合同里并没有那么高的利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去打官司,最后输了,法院判我们还钱,可是那利息太高了,我们怎么可能还的上……”
    她声音幽怨,在夜风中听起来像是呜咽一般。
    “我们也不能搬走,”她吸了吸鼻子,“败诉之后就被列成什么执行人,限制出行的,买不了船票,我连回娘家都不能。”
    “你们的债务现在还没有还清吗?”
    小梅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基本都还完了,剩下的一些是乔纳森和我结婚之前借的,不知道怎么的也都算了进去,但只要我们离婚,就不会和我还有宝宝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沈昼沉思道, “这么说来,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些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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